熊永新　

　　窗外，绿树洒下一片浓荫。小型作战室里，又是另一派浓浓的杀机。

　　陈理春放下手中的指挥尺，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藉此整理一下思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比武竟会进行得如此悄无声息，又如此硝烟味十足。

　　陈理春是一名旅政委。10天前，他突然接到上级命令，得知被抽点参加军区优等师职指挥军官评定。“不就是比武嘛！”陈理春心想。算起来，从军30多年，大大小小的比武他参加过不知多少回了，当了主官后，两次参加军区比武，都把优等指挥员的锦旗扛了回来。因此，尽管他是这次参加比武人员中唯一的政治主官，但陈理春心里一点也不怵：他向来以为，无论军事主官还是政治主官，都有一个共同的头衔——指挥员。

　　前天，一辆军车把陈理春拉到数百公里外的一个部队营区时，他才感觉出不一样来。以往的考核，都是上级考核组在被考者部队组织进行，被考者“主场作战”，占有天时地利人和。这回，客场作战不说，考官队伍也“编成”复杂：由军区机关各部门首长、军校教授、训练基地教练员进行三堂会审、联合督考。

　　第一场考下来，陈理春心里更没底了。以往，考核项目无非是射击、越野长跑等军事科目，当然也会有军事理论考核以及战术作业。这次他们没有被带到训练场，而是直接进了指挥楼进行战场环境默记。一支铅笔、两份地图，90分钟时间，对60个重要目标现场背记标注。这可和一般的军事理论考核不一样，平时准备是否扎实、对战场环境是否熟悉、对重要目标是否敏感，一点也隐瞒不了。第一考陈理春得了优秀，只是有4个弹药库被他遗漏在重要目标之外，让他非常懊恼。

　　正在进行的第二场比武是模拟指挥作业，考生分散在各小型作战室，按照考核组给定的条件单独作业。从13时进入考场到现在，已经1个小时了，陈理春还在那幅由40张地图拼接起来的作战图前伫立不动，面前的首长决心图仍是白纸一张。

　　镇定的表情下，一阵阵焦躁在心底翻腾——那是军人急于取胜的本能。陈理春一遍又一遍地将心底的潮涌强行压制下去。他想起以往比武时进行战术作业，都是在本部队防区内组织，作战思想反复研究、战场地形了如指掌、敌我情况一清二楚、战斗行动多次演练，这样的作业当然驾轻就熟。这次不同，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战场组织作战，并且须在联合作战集团内展开行动。“善用兵者以形固”，他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熟悉作战地域地形。

　　城区、山地、平原、河流、峡谷……一片片陌生的土地在地图上逐渐生动起来。“敌”情渐渐明晰，作战企图渐渐生成。14时20分，陈理春在首长决心图上画下了第一个箭头。15时15分，主要作战方向、主要作战目标、阵地编成、兵力部署都已基本确定。观察哨、炮兵阵地、防空兵阵地顺次展开，战斗部队各就其位，通信预备队和综合保障队整装待发。

　　战斗在15时47分打响。考核组设置的情况异常复杂，危局遍布。敌军作战体系完备，行动积极，机动迅速。兵来将挡，陈理春倒也不惧，沉着应战，指挥若定。敌火力较猛，陈理春指挥基本作战群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防空火力队布下天网，紧盯来犯“蝇蚊”；特种机动支援打击队行动迅速，消除敌进攻所造成的后果。正在此时，侧翼突然冒出一小股敌袭扰小分队，企图对我浅近纵深交通要道、通信枢纽等进行爆炸；机动打击队快速反应，迅速消灭敌小分队，保证了重要目标的安全。

　　16时35分，我方已经逐渐占据了优势。陈理春调集火力打击队推进突前，开始对敌实施强力的前沿打击。眼看敌方就要束手的时候，基本作战群前进的步伐却突然迟滞了。原来，残余之敌依托有利地形负隅顽抗，作拼死挣扎。敌前拥险隘，背靠高山，占据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利，陈理春调集各部队轮番进攻，都无法拿下。

　　17时10分，一筹莫展的陈理春已是满头大汗。他抬头推开面前的窗户，不知何时外面下起雨来了，清凉的雨丝随风飘进来，让人为之一振。大自然那神秘与苍茫的气质也藉由这场阵雨弥散开来。看着笼罩天地的雨幕，陈理春心里突然生出些诗意，雨水已经无处不在，从地面，从天空，立体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突然，陈理春脑海中灵光一现，那豪迈的诗意变成了神来的机智。现代战争不正是立体的战争吗？一场阵雨可以自空中挟裹素杀的凉意而至，我们的军事力量同样可以在多维空间延伸，联合作战的精义不正在于此吗？

　　想到这里，陈理春觉得有些惭愧。近年来，他注重钻研高技术条件下的战争，尤其注意对现代战争的新特点进行研究，自认为对

　　“电子对抗群压制敌指挥通信、瘫痪敌侦察预警系统和电子战设备！”

　　“向联合作战集团指挥部请求空中力量支援！”

　　少顷，前线传来消息：部分炮兵难以压制和摧毁的地面目标被我空军航空兵摧毁，机降、空降作战群已经开始行动，地面作战群进展顺利……

　　18时整，作战任务按预定时间完成，陈理春长出了一口大气。再次抬起头，考官席上的专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陈理春微微点头向考官示意，谦逊的笑容掩盖不住胜利的激动。

　　他知道这并不是最后的胜利，还有最后一场考核——现场答辩。不过，此时陈理春心里已经有了题目。他打算就说说这次比武：一名现代指挥员是否优秀，仅用手枪打得准不准、军事常识背得熟不熟来衡量已不全面。履行新使命，须有新本领，这正是今天的比武变得如此“安静”的原因！(题图：仓小宝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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