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文为《国际展望》杂志供《舰船知识网络版》独家稿件。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如前述，苏联已制造了数量巨大的坦克和飞机，这 也成为下述观点的有力论据之一，即苏联能够以同样快捷的速度从零起步制造现代化战舰。斯大林本人未在公开场合谈及海军力量的扩充，而是让其他人充当代言人。1934年的苏共十七大上，时任苏联元帅和国防部长的克莱门特·E·伏罗希洛夫将迅速发展的工业化与下述展望相联系：“我们能够建立造船工业并迅速制造出各种舰艇，它们将成为工农海军的最强大武器。”次年，苏联国内支持海军发展的社会舆论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真理报》报道，在当年12月24日克里姆林宫举行的一次重要会议上，斯大林及苏联领导层接见了重新组建后的太平洋舰队的年轻指挥员代表团。在这次接见结束时，苏联领导人要求红军和红海军指挥员们尽快准备和提交一份关于建立“强大的海上和远洋舰队”的草案。显然，这不仅仅是一场看似随意的公关活动，斯大林绝对不允许在未经精心策划之前就实施这种引人注目的公开宣传。

　　斯大林关注的另一个问题是当时的国际海军军备竞赛，这在30年代中期已呈无法阻挡之势。在首先出现的一些违反武器限制公约的事态中，最显著的例子是德国于1932年建造了德意志级“袖珍战列舰”，该舰不符合1922年和1930年分别签署的《华盛顿海军公约》和《伦敦海军公约》中的任何相关标准。在2艘“更为成熟”的沙恩霍斯特级战列舰于1936年下水之前，德国还建造了另2艘德意志级战列舰。1938年，2艘威力更大的俾斯麦级战列舰服役。法国对此首先作出了回应，它建造了2艘敦刻尔克级快速战列舰。意大利的相应对策是建造其第一艘排水量3.5万吨的维托里奥·维内托级战列舰。1935年，法国宣布签署了建造2艘排水量为3.85万吨的黎塞留级战列舰的合同，意大利的回应是建造2艘排水量更大的重型战列舰，而英国则开始制造5艘排水量3.8万吨的英王乔治五世级战列舰，美国制造了2艘北卡罗来纳级和4艘南达科它级战列舰，它们各自装备了9门406毫米口径舰炮，排水量超过3.5万吨。日本从1937年开始建造的4艘大和级战列舰的排水量超过了所有竞争者，它们是有史以来最重的蒸汽机驱动战舰，排水量超过6万吨，装备了截止当时口径最大的9门461毫米舰炮。

　　早在1935年，时任红海军部长的V·M·奥尔洛夫元帅就指示伏罗希洛夫海军作战学院预先设计用于回应上述新威胁的战列舰。该院以德国新型沙恩霍斯特级战列舰为作战对象，提出了几种部署于波罗的海舰队的战列舰设计方案。另一方案是仿制英国纳尔逊级战列舰，为太平洋舰队配备排水量3.5万吨并装备9门406毫米口径舰炮的战列舰。如前述，意大利安萨尔多船厂此时正为苏联设计一种排水量4.2万吨的战列舰，该舰类似于维托里奥·维内托级。

　　1936年2月，奥尔洛夫元帅呈交了建造巨型战舰的第一份综合方案，按照该方案将在随后25年内建造16艘战列舰和12艘重巡洋舰。然而，只到1936年6月才采取了第一个实质性步骤，当时苏联以政府通令形式详细描述了红海军在1947年完成发展规划后的未来构成。

　　同年11月28日，苏联公众通过奥尔洛夫元帅在最高苏维埃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讲话得知了这一庞大计划的细节。他强调，在当时日益恶化的国际环境和帝国主义的包围下，这一“真正意义上的巨型舰队”将包括所有类型战舰。奥尔洛夫着重论述了苏联海疆极易遭受敌人(尤其是当时刚刚攻击西班牙、阿比西尼亚和中国东北的德、意、日，它们都是“反第三国际同盟”的成员)攻击的情况，并敦促采取紧急措施保卫苏联不受这些国家的侵犯。

　　☆ 巨舰计划目标是否具有现实性？

　　俄国海军历史学家毫不怀疑，即使苏联能在某种程度上避免参与二战(他们坚信希特勒肯定会进攻苏联)，斯大林巨型舰队计划确立的目标也会因缺乏现实性而无法实现。即使是在和平条件下，1938年和1939年开始建造的所有主力舰中都无法完工。斯大林提出的“节省每一分钱”的口号也于事无补。苏联当时缺乏大量基础工业设施：火炮工厂无法制造或测试406毫米口径舰炮；直到二战结束才能制造大功率燃汽轮机所需锅炉设备；无法制造火控所需高性能光学设备等。苏联使红海军在7至10年内实现11年发展计划，但其有限资源和能力无法确保该目标的实现。1939年，红海军的经费预算达到75亿卢布，相当于国防总预算的18.5%及国家总预算(1531亿卢布)的5%。次年，仅4艘已开始建造的苏联级战列舰就占用了苏联几乎三分之一的国防预算。

　　然而，没有一位俄国海军历史学家能够令人满意地解释斯大林为何在30年代中期变为最后的“海权论者”或“马汉主义者”之一。卡萨托诺夫考虑了几种原因，包括国际形势、海军军备竞赛及斯大林的妄自尊大情绪等。但西方分析人士对此提出了异议，R·V·赫里克海军中校(美国从事红海军研究的优秀专家)提出的关键因素是斯大林对西班牙内战经验教训及1936年《伦敦海军公约》限制条款的合理推断。斯大林的结论是，苏联的外交主张之所以无人理会，主要是因为没有强大的海军力量作为后盾；其他国家认为红海军主要依赖于小规模潜艇部队，并由此轻视苏联的实力。赫里克还正确地认识到，斯大林的长远意图是将苏联远洋舰队部署于公海，而不仅仅局限于波罗的海和黑海水域。

　　一直存有争议的问题是，斯大林在30年代初并不反对当时占据主流地位的军事理论，即认为红海军仅具备有限防御作用。虽然他从内心已转而倾向于利用大型战舰担负防御任务的作战思想，但他并不反对“清洗”那些与他一样支持巨型舰队计划的前沙俄海军军官。建立巨型舰队的提议不可能来自苏联军方，因为当时的苏联国防部被陆军所控制，且在传统上一直将海军视为地面部队的支援力量。显然，对相关问题的考察或斯大林本人的行为(或二者都)存在自相矛盾之处。

　　1935年底，根据斯大林的命令组建了一个特别委员会，由它代表苏联政府最高国家安全决策机构(劳动和国防人民委员会及国家计划委员会)审查现有和未来海军发展计划。1936年初，该委员会严厉批评了当时正在实施的“二五计划”中的造船项目：计划建造的8艘轻巡洋舰中仅有2艘完工。这种拖延施工进度的问题同样也影响了3艘列宁格勒级驱逐领舰的建造项目(“7号工程”)，该项目从1932年(“一五计划”期间)开始实施，首舰于1933年11月下水，但在3年后仍未服役，相关责任人员遭到处决。

　　随后的1936至1937年，虽然苏联充斥着严酷的政治迫害，但有关方面仍起草了几份建设“大海军”的相关计划。根据一份1936年4月的计划，到1947年将有15艘战列舰、22艘大型巡洋舰、32艘轻型巡洋舰、162艘领舰和驱逐舰、412艘潜艇及多艘炮舰完工，排水量总吨位达130万吨。同年6月的方案将战列舰数量增至24艘，把轻型巡洋舰的数量减至20艘，驱逐舰和潜艇分别为182艘和344艘。在随后修订的5份计划中，有4份增加了建造舰艇的排水量总吨位数。1939年8月修订的计划草案已将战舰总数增至699艘，排水量总吨位数达250万吨，此外还将建造数百艘辅助舰船，其排水量总吨位数达50万吨。

　　在上述新建舰船中，重新组建的太平洋舰队的份额将占40%，目的是具备在公海击败日本海军并摧毁其母港、夺取库页岛以及破坏日本海上交通线的能力；波罗的海舰队的任务是击沉德国、波兰、瑞典、芬兰及三个波罗的海沿岸小国海军的战舰；潜艇部队的任务是每月击沉德国舰船12万吨；黑海舰队负责击沉意大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等国海军舰只；北方舰队负责阻止德国在北冰洋的登陆部队并破坏北大西洋交通线。

　　苏联陆军和海军在使用航母的问题上存在分歧。苏军总参谋长叶戈罗夫元帅认为需部署6艘航母：2艘部署于北方舰队，4艘部署于远东。奥尔洛夫元帅认为只需部署2艘小型航母，他后来为取悦斯大林而全盘放弃了航母部署计划。

　　上述计划草案通常是在非常仓促和高度保密的情况下由高级官员(而不是海军专家)拟制，前者没有召集专家和理论家进行协商，此类专家(如彼得罗夫)通常已被清除出红海军。据L·M·加勒元帅(1936年任波罗的海舰队司令员，是“大清洗”中得以幸存的极少数前沙俄海军军官之一)称，斯大林在1936年曾召集各舰队司令员并以轻松的语调询问：“我们需要哪些类型的战舰和舰炮？”各舰队司令员一致认为应优先发展潜艇，而在发展大型水面舰艇方面意见不统一。太平洋舰队司令员M·V·维克托罗夫因所在海域宽阔而倾向于大型水面舰艇，而黑海舰队司令员I·K·科扎诺夫元帅自然主张拥有一支绝大部分由驱逐舰组成并包括部分巡洋舰的舰队。斯大林显得极不耐烦，并轻蔑地对这些舰队司令员说：“你们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

　　慑于斯大林的恼怒，海军领导层小心翼翼地避免在内部探讨这个问题。奥尔洛夫元帅于1936年7月15日发布命令：“停止造船工业和海军学院教授们之间的讨论。”24年前关于沙俄海军发展的理智探讨与斯大林巨型舰队计划的高度保密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斯大林坚持由“党的总书记”(他本人)定期审查舰船设计方案，但却不让舰队司令员了解所在地区船厂的具体情况。

　　☆ 只能作为导弹攻击目标

　　俄国的战争和革命史及其海军通向外海和不冻良港所面临的复杂地理环境，使该国(尤其是在大战结束后)一直在思考海军战略的最优化问题。相关的三个基本问题是：究竟是采取进攻性战略还是防御性战略，并由此确定是实施海上还是陆上对抗？应拥有何种类型及规模的海军力量？应在何处建造、维持和驻泊海军舰只？

　　斯大林在“赶超(西方)”的口号下实施其巨型舰队计划。建造战列舰和巡洋舰等巨型战舰的决策最终由斯大林本人作出，他对属于那些意见不一的舰队司令员们感到不满，因此自行提供了偏好于巨舰的“答案”。红海军专家一再证明这些巨舰不适合于波罗的海和黑海的狭窄海域和较短航程。巨型舰队也无助于解决苏联在地理和战略上面临的基本问题，象苏联这样一个拥有世界最大面积的领土和四片相互分离的海疆的大国，怎么能够在没有盟友且仅依靠实施国际政策手段保护其海防呢？(完)

　　相关专题：《国际展望》网络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