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莱特湾海战大幕的无名小卒

　　“卡洛里婴孩”的奋战

　　□ 赵国栋

　　1944年莱特湾海战是结束太平洋战争的序幕，此役摧毁了日本海军的绝大部分实力，不可一世的日本帝国海军就此一蹶不振,而帮助揭开莱特湾之战大幕的却是一艘名不见经传的美国海军鱼雷巡逻艇PT-493号。1944年10月23日，美国海军第七舰队为了侦察日本人在菲律宾的军事动向，派遣了39艘鱼雷巡逻艇经菲律宾中东部的莱特湾及苏里高海峡驶入了民都洛海进行警戒。本文讲述的故事主人公就是这艘舷号PT-493被人称之为“卡洛里婴孩”号的巡逻艇，正是它揭开了二战中规模最大的一场海战的大幕。战后，美国海军为了表彰该艇的大无畏表现，授予8名艇员“英勇勋章”、10名艇员“紫心勋章”。

　　⊙ 出动

　　1944年10月23日黄昏，美国海军一支鱼雷巡逻艇中队在编队指挥官威廉姆斯.布朗上尉的带领下悄悄地驶向菲律宾东部海域。该中队包括4艘鱼雷艇，其中指挥艇为PT-493，该艇又被大伙亲切地称为“卡洛里婴孩”号(Carole Baby)，这个名字来自艇长威廉姆斯·布朗一年前刚刚出生的女儿。美军对此次行动实施了严格的保密，艇员们开始都以为这只是一次例行性的巡逻任务，但是不久，在航渡途中，威廉姆斯·布朗告诉手下人它们的任务是要占据帕纳翁和迪纳加特岛之间苏里高海峡中部的阵位，对正在重新集结企图与美海军决一死战的日本海军舰队实施最前沿的警戒，也就是说它们将充当美海军的第一道防御线。

　　此时，远处地平线外黑压压的乌云慢慢滑过来，天空被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与此形成反差的是美军巡逻艇编队的士兵士气却高涨，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死神正在向他们招手。不久，编队开始穿越苏里高海峡，该海峡最宽处仅有7英里，两旁的帕纳翁和迪纳加特岛上在夜色中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森然感觉。艇员们轻松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他们担心岛上的日军哨戒部队会发现他们的行踪。在抵达阵位后，该编队按照计划，迅速以50码的间隔沿南北向分散开来，这样可以保证做到与日军舰队“不期而遇”。

　　⊙ 遭遇

　　时针指向了凌晨1时。正当威廉姆斯·布朗上尉徒然地躺在指挥室甲板上试图放松身心的时候，电台声音把他惊醒了，在海峡南部巡逻的编队1号鱼雷艇报告称“与日本南方特混舰队遭遇”。日本方面看来已开始倾巢而出了！

　　布朗艇长知道再过几分钟他们将遭遇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恶仗。他举起双筒望远镜仔细看了看天空，然后转身告诉身边的参谋官尼克·卡特(Nick Carter)：“把定，按原方向航行”。还没等它把话说完，高速前进的日军战舰已经出现了3英里之外了。此时的美军甚至连考虑成败机会的时间都没有了，几秒钟后，编队2号艇向日舰发射了4枚鱼雷，3号艇也向布朗指挥官报告称至少2枚以上的鱼雷已经发射出去。在编队实施攻击的同时，布朗命令所乘的指挥艇向右转舵，这样可以更好地保持船首方向。但493艇在这么做的同时，却脱离了整个编队。

　　这时候，日舰开始猛烈地进攻，强力探照灯锁定了对日军实施鱼雷攻击的两艘美国的巡逻艇，炮弹如雨般倾泻而来，火光立刻间点亮了黑暗的天空。2、3号巡逻艇的反抗是微不足道的，但最终他们还是用舰载的小口径炮打灭了2盏探照灯……

　　布朗听到了附近响起的雷鸣般的爆炸声，他低下了头，结果可想而知，编队中的这两艘鱼雷艇确信已经被击中，艇员生还的机率微乎其微。此时的“卡洛里婴孩”号艇还没有被日本人发现，布朗命令尼克继续悄悄地靠近日舰，当距离敌人还有500码时，布朗果断地朝目标发射了全部4枚鱼雷中的2枚。鱼雷刚一发出，日本的探照灯就跟上了美军，随之而来的就是日本人倾泻的炮弹。现在两军距离如此之近，美军甚至可以看到日舰上敌人乱作一团。密集的炮火压得493艇喘不过气来，这时“卡洛里婴孩”号也开始拼命地还击，目标就是日舰的舰桥和探照灯。

　　日军的炮弹在鱼雷艇的旁边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布朗等人全都掀翻在地。当火力散布面越来越靠近美军的时候，布朗命令立即向左转舵，打开节气阀，撤出战斗。同时他简要地告诉手下日本舰队已经通过了美军的阵位，他已经向总部进行了汇报。然后他指挥鱼雷艇不停地穿梭，释放烟雾幕以掩护自己，同时如果可能的话保护另外2艘鱼雷艇。布朗现在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能大难不死，然后伺机再回头给敌人致命一击。

　　⊙ 恶战

　　然而，布朗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原来PT-493鱼雷艇不知不觉间已经驶进了日本舰队外围的驱逐舰防护幕，周围到处都是日舰，另人眩目的探照灯全部都打开对准了美军这个小小的目标。现在的“卡洛里婴孩”就好像是骑行在闪烁着磷光的绿色海面上。这时，该艇离日军的距离更近了，布朗下令艇上的所有20门30毫米至40毫米口径不等的舰炮全部瞄准敌舰的舰桥开火。随着艇上的炮火喋喋不休喷出火舌，意志坚定的艇员也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冲出重围。

　　不幸的是，此前布朗释放的烟雾并没有减缓敌人对PT-493的密集火力攻击。发动机技师伯奈利不久就向舰桥报告称日军炮火击中了鱼雷艇的吃水线部分(后来才得知伯奈利脱掉了自己的夹克衫，塞到了吃水线附近的破损处，防止海水大量的涌入)。过后不久，报务军士塞克里克又匆忙跑出海图室，屋漏偏逢连阴雨，原来电力供应也损坏了。突然，另人眩晕的白光一闪，炮弹强烈的振颤狠狠地冲击在舰桥上，舱室中的布朗等人都被抛了起来，撞到顶盖上。

　　头晕目眩的布朗踉跄地走向海图室，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们的确切位置。但是，等他进来后他发现海图室已经是一片狼籍，图纸和装备到处散落。此时的鱼雷艇已是伤痕累累，布朗下令尼克开动全部马力向帕纳翁岛驶去。即使是受损严重的像一个瘸子一样，一艘日本驱逐舰还是小心翼翼地在后面尾随着PT-493艇，他们担心那剩下的2枚鱼雷会妨碍他们的大计划，所以还是要确保一个也不能放走。一艘驱逐舰的火力密集度别管怎么说要减弱很多，但“卡洛里婴孩”也只能是零星地反击，他们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一定要靠上岸搁浅。这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很难想像受损严重的发动机对节气阀却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尽管节气阀几乎已经完全淹没在水里，但它的表现超出了大家的预料。最终，当尾随的日本驱逐舰放弃攻击开始向北转向准备加入到大部队的时候，PT-493艇上的最后一台发动机也停止了转动。这时艇首撞到了一块小型的珊瑚礁盘，在距离日本人控制的帕纳翁岛仅100码的地方，493艇搁浅了。命运到底还是垂青了“卡洛里婴孩”。

　　搁浅后，布朗上尉登上了礁盘，观察着周围的形势。空中没有了呼啸的炮弹，有的只是阴森森的寂静。不远处就是帕纳翁岛的海岸，在这里他们就可以感受到岛上生命的存在，刚刚经历过劫难的这些艇员们心里又蒙上了些许不安。这时布朗才有时间仔细察看“卡洛里婴孩”的伤势：有2发炮弹穿透了艇艉储藏室，进入了吃水线上方的舷侧，然后再穿过桃心木板和胶合板舱壁，另人惊讶的是居然没有爆炸。493鱼雷艇总共身中大口径炮弹5发，其中属那枚击中海图室的炮弹造成的伤害最为严重，共有2人被炸死，9人受伤，其余4发炮弹尽管损坏了鱼雷艇，但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现在，布朗上尉最为担心的就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否安全。于是，他决定游到对面的岛上去作一番侦察。布朗慢慢地靠近了海滩，尽量不发出声音，因为即使是帽檐上滴下的水在寂静的清晨也像是击鼓一样。他匍匐着爬上了沙滩，绕过一艘独木舟，不久就发现了一排茅草屋，这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四周静悄悄的。

　　布朗想到伤员还需要救治，于是停止了侦察行动游回了珊瑚礁。在礁上，他把艇员分成两组，一组留下来照料伤员，另外一组由他自己带领准备返回到岛上的村落进行仔细的侦察。携带好机枪和手榴弹，他们10人游上了海滩，快步穿过小村庄。村庄上有一些人，但很明显美军的到来令他们大吃一惊，人群四散奔逃。布朗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毕竟是日本人的地盘。他决定去附近的丛林看看。于是美军又掉头沿着沙滩纵队前进。这种作战方式对于长期生活在海上的艇员来讲显得相当陌生，但身陷围囹的他们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前面200码的地方有一间茅舍。当美军慢慢地靠近时，里面传来了压低嗓音的说话声。原来这是一处日本士兵的驻地。就在这时，一名艇员突然被一个长滕似的东西拌了一下差点摔倒，定睛一看竟然是连向茅草屋的电话线。美军迅速割断了电话线，撤回到海滩，然后匆忙返回了他们的“驻地”——珊瑚礁。

　　布朗担心割断日本人电话线后，日军进行巡逻检查会发现他们并爆发战斗，于是下令立即在珊瑚礁上构筑工事。但是整个夜里他们都没有听到来自帕纳翁岛上的任何动静。相反，他们看到和听到的却是不远处海上连绵不断的枪炮爆炸声响。只是这一次，饱受摧残的“卡洛里婴孩”却不再是目标了，因为历史上有名的莱特湾海战已经爆发，美军第七舰队此时正对日本舰队大开杀戒呢。

　　艇员们通过双筒望远镜看到海面上的军舰冒着浓烟，燃起大火，然后缓慢沉没。此时，他们也无法分清哪是美舰哪是日舰了。当夜幕退去，海面上至少又有6艘军舰在熊熊地燃烧着，天空也好像被染成了橘红色。破晓时，艇员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岸的帕纳翁岛，起先，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直到太阳升起，岛上的居民静静地返回了他们的家园。美军艇员立刻隔海向他们挥手，“美国人”、“朋友”及其它表示友好的手势全都用上了。最终，岛民理解了这批美国人并无恶意，双方开始互相表达友好的手势。

　　⊙ 救援

　　这时候的美国人开始考虑如何返回基地了。3艘巡逻艇从边上轰隆隆的开过，但是布朗他们却没办法吸引到他们的注意。过了不久，日本的一艘重巡洋舰“最上”号(Mogami)从距离珊瑚礁有2英里的海面上慢慢地驶过去,它还在燃烧着，这是昨晚激烈战斗留下的记号。看来，“最上”号打算逃往南面的公海。一直拿着望远镜监视日舰的布朗突然又看到了一艘鱼雷艇出现在镜头里面，这是美军鱼雷艇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着越来越近，鱼雷艇朝着日舰发射了2枚鱼雷。这时，日本巡洋舰开始全力向左转舵，舰艉的大口径火炮、机枪全都瞄准了鱼雷艇猛烈地扫射，鱼雷艇不得不转向回避，而这正好朝着布朗所在的珊瑚礁位置驶来。日本巡洋舰最后还是没能逃脱，两枚鱼雷准确地击中了它，“最上”号瞬时变成了一个大火球。

　　“卡洛里婴孩”号已经快被日军的炮弹撕成了两半，所以当这艘美国鱼雷艇驶近时，他们还以为这是一艘日本人的汽艇呢，所以全都瞄准了493艇，准备“缴枪不杀”把它作为战利品缴获过来。直到最后一分钟他们意识到这是自家人枪口才掉转过来。该艇的艇长霍利·斯隆逊(Holly Thronson)，他也是布朗的老朋友，正是他介绍布朗加入到美军鱼雷艇部队，后来笑着对布朗说：“走到哪我都是你的救生员啊。”

　　霍利·斯隆逊艇长努力想将严重受伤的“卡洛里婴孩”拖离珊瑚礁，但这种努力却是苍白的。1994年10月25日，493号艇完成了他的最后一次光荣使命，在搁浅的珊瑚礁附近深海沉没。艇员们也开始返回，在这次战斗中丧生的另外2艘巡逻艇的艇员全部被运回国内举行隆重的葬礼。在返回基地的途中，布朗看到海面上到处都随着潮水飘浮的日本战舰冒烟和燃烧的船体，日本船员为了活命拼死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得到的漂浮物。那时，他才深刻地意识到他至爱的“卡洛里婴孩”在这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海战中为击败日本海军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

　　⊙ 后记

　　由于日军在莱特湾的失利，使美军掌握了菲律宾地区的制空权和制海权，陆上日本第14方面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美军于1945年1月占领了莱特岛，2月占领马尼拉。而日本海军的基本力量在战役中蒙受了巨大损失，在以后的战争中再也无力发动大规模远洋作战。

　　补丁

　　莱特湾大海战

　　莱特湾大海战是指在1944年10月23日至10月26日之间，在菲律宾莱特湾周围海域所发生的四场相对独立而又相互关联的海空战以及其他几次零星海空战的总称。美军参战兵力多达航空母舰16艘，护航航母18艘，战列舰12艘，重巡洋舰11艘，轻巡洋舰15艘，驱逐舰144艘，护卫舰25艘，运输舰后勤辅助舰592艘，飞机近2000架。在战斗中被击沉航空母舰1艘，护航航母2艘，驱逐舰2艘，护卫舰1艘；被击伤护航航母4艘，驱逐舰2艘，护卫舰3艘，潜艇1艘；损失飞机162架，人员伤亡不足三千。日军参战的兵力可以说倾其所有，共有航空母舰4艘，航空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14艘，轻巡洋舰7艘，驱逐舰32艘，飞机约600架。在战斗中被击沉航空母舰4艘，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6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10艘；被击伤航空战列舰1艘，战列舰4艘，重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2艘，驱逐舰3艘；损失飞机288架，人员伤亡超过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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