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彦

　　持续发生的新军事变革，是由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新技术革命引发的，信息技术发展的基本途径，有材料途径、结构途径和功能途径。从信息技术发展的材料途径看，随着集成电路技术的成熟，计算机的运算速度在以每秒亿万次以上的数量级迅猛发展。计算机技术加光纤、卫星通信等高新技术在通信领域里的使用，又催生和带动了计算机和通信网络的飞

速发展，使得信息流通和利用的程度大大加快。从信息技术发展的结构途径和功能途径看，由于计算机、通信与传感三大关键性信息技术，相互促进、相互作用、相互激荡，使人类在自动控制、人工智能等领域，相继取得一系列重大突破，拉开了一场关于“人脑革命”的序幕。

　　新军事变革正是“人脑革命”在军事领域里的表现。从哲学的意义说，整个军事系统可以分为“行动域”和“认知域”。如果说以往的军事变革都是“行动域的革命”，那么这场变革的本质特征，是认知领域里的革命。

　　军事变革总是以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为推动力。科学技术发展，是人类的创造性实践活动，一般要遵循两个规律，即：“辅人律”和“拟人律”。前者是说通过科学技术创造，来延长和扩大人的各种器官的功能，提高人类改造自然和相互竞争对抗的能力。后一条规律是说，科学技术的发展，往往要循着人类自身进化的路线前进。人类从动物界进化而来的路线，一般是按照“行动器官——感觉和语言器官——神经系统——大脑”的逻辑次序向前演化的。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大致遵循了这样一个过程。

　　根据科学技术发展的这两条规律，战争史上，前几次因科学技术进步引起的军事变革，使人的行动器官的功能得到极大拓展，在部队战斗力的技术构成中，军队的机动力、打击力、防护力空前提高。目前正在发生的新军事变革，目标是实现战争的智能化，它要解放、扩大和增强的，是军人的思维器官，是大脑的功能。正是基于新军事变革的这一本质特征，美国兰德公司的学者提出了“新脑皮层战争”；《孙子兵法》中的“全胜思想”，与信息时代的战争理念暗合；舆论战、心理战上升到了战略层面，并成为相对独立的作战样式；美国国防部甚至成立“战略影响办公室”，用原来只在战场上使用的假信息，来迷惑对手、影响中立国甚至是盟国的舆论。

　　兰德公司对“新脑皮层战”的解释是：旨在不破坏敌方组织的同时，通过影响，甚至调整敌方领导者的意识、理解力和意志……从而设法控制和塑造敌方组织的行动。又说：“新脑皮层战”，旨在向敌方领导人——其整个大脑部分(指挥集团)——灌输那些经过精心设计的感知和认知数据，从而对其谋划和判断能力加以限止和控制(或以假情报扩大其弱点)。这和孙子说的“上兵伐谋”完全一致。可见，所谓“新脑皮层战”，实际就是谋略战。

　　靠什么来“调整敌方领导者的意识、理解力和意志”？靠信息，靠经过精心设计并巧妙传导给敌方的信息。向敌指挥集团灌输的“那些经过精心设计的感知和认知数据”是什么？是信息。需要指出的是，所谓“精心设计的信息”，在信息“金字塔”中，是属于“知识层”、“智慧层”的信息，是包含着谋略的信息。在《三国演义》中，“蒋干盗书”，诱使曹操杀了水军将领蔡瑁、张允；庞统到曹营献“连环计”，诱使曹操“锁战船”，以便于吴军火攻作战的成功。这里的信息，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信息”。由此可见，“新脑皮层战”就是利用现代信息技术进行的谋略战。

　　在新军事变革中，叫得最响的是信息战。兰德公司对信息战的解释是：信息战，是以信息和知识为核心资源，以攻击敌人的认知能力为本质特征。最终目的是影响敌方人员的思想，特别是那些战争决策者们的思想，使之放弃对抗意志，停止作战。美国政治学家乔治斯坦认为，信息战与思想观念和认识论有密切联系，与人们的思维和决策方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信息战的攻击目标是人的思想，特别是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有决策权的人的思想，在军界则是那些能够决定是否用兵、如何用兵和以什么方式用兵的人的思想。为达此目的，在实施信息作战时，指挥员必须考虑想让敌方了解什么、相信什么？想让敌方人员、特别是指挥官最终处于何种认识状态？怎样才能使其收到足以影响决策的信息，以致按照我所期待的方式行动，或者停止战斗。不难看出，信息战和“新脑皮层战”是完全一致的，就像同一个人起了两个名子一样，而它的实质又都是“谋攻”。善于玩弄新概念的美国理论家们，实际上是带着孙子的理念捉迷藏。

　　由于新军事变革突出表现为认知领域里的革命，信息战也好，“新脑皮层战”也罢，都更凸现出以谋制胜，于是，和商战似乎愈来愈趋同。有一本书叫《市场销售战》，书中首先提出，市场销售战的战场在那里？作者接着分析，市场销售战的战场不在超级市场，不在百货大楼……市场销售战的战场“发生在一个自私而险恶的所在，一个阴暗、潮湿和急待探险的所在。它陷阱密布，稍有不慎者立遭不测。”“市场销售战发生在人脑中。就在你自己的头脑和潜在购买者的头脑中。”“人脑就是战场。这是一个机关密布和难以识破的所在，整个战场只有六英寸宽。这就是市场销售战发生的地方。你要在罗马甜瓜一般大小的脑海里智取和击败竞争对手。”“一场市场销售战，完全是智力战，其战场为人类所未见。它只能在脑海里显现出来，这使得市场销售战成为最艰深莫测的科学之一。”这一段关于市场销售战战场的精彩描述，正好适合了信息战、“新脑皮层战”。

　　还有一本谈市场竞争的书，叫《占位策略》，主要讲在今天这个信息过多、信息泛滥的社会里，成功的经营者在设法解决信息传送的时候，必须首考虑到能在顾客心中占有一个什么位置，怎样巩固和逐步提升自己商品在顾客心目中的位置。

　　从商场看战场，使我们明确一个道理：新军事变革的本质特征，是认知领域里的革命，“软战力”的地位日益提高。“软战力”主要是指谋略水平和谋划能力。信息战，“新脑皮层战”，不过是孙子“谋攻全胜思想”的现代化而已。正是基于此，理论家们满怀激情地说，象征着蛮力的马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