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晨

　　人在什么情况下比军犬更警醒？刚分到那个守卫“国宝”的连队，我的第一任连长——一个“老阵管”在领我参观哨所周围的犬舍时，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看着我困惑的样子，连长给我讲了个故事。

　　那时他刚从军校毕业分到这个连队，就在这个哨所当哨长。一天深夜，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靠近，似乎还伴着说话的声音。但奇怪的是，哨所隔壁的军犬却没叫。正当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犹豫着是否有必要出去看看时，哨所的门被砸响了。

　　他把门一打开就知道坏事了，门口站着的不仅有营连领导，还有来查哨的部队首长。他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其实一听到外面有响动，按规定他就该出去查看，但他没有。他忐忑不安地跑步过去，准备迎接应有的责罚。

　　不出所料，首长在狠批他一通后，当场宣布给他一个行政警告处分。事情到这也差不多该过去了，可他一句委屈的“刚才狗又没叫”的牢骚把首长的愤怒又勾了起来：“狗要什么时候都管用，还要你在这干什么！”

　　从那以后，他晚上再也不敢睡踏实觉了。别说狗叫的时候他风雨无阻地跳出被窝去查看；就是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他也会“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天长日久，他发现自己练就了这样一种功夫，在哨所睡觉时，他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并且能分辨出哪些是从连队过来的、哪些是从外面树林方向过来的。

　　连长的故事讲到这儿戛然而止。我问他：“后来呢？”“后来？你说呢？”他反问我。“后来你一定干得非常好。要不，你不可能是这里的连长。”我脱口而出。

　　“聪明，不愧是大学生。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哨所的哨长了，该怎么干我已经告诉你了。有其它不懂的，向这里的老兵多请教。”说完，拍拍我的肩膀，向山下走去。

　　我的哨兵生涯正式开始了。作为一哨之长，我的主要任务是率领我的部属，一名老士官和一条名为“飞龙”的军犬，保证这一片阵地的绝对安全。

　　连长讲的那个故事像传说中那神秘的咒语一样攥住了我。从住进哨所的第一天晚上起，故事里连长那些“症状”就在我身上发作了：一躺在床上就觉得外面有人走过来；就是睡着了，也会被梦中“听见”的脚步声惊醒，只得一次次地从床上跌到地上出门去看。

　　没几天，我的同屋、睡下铺的老士官受不了了。在无数次地劝我不要草木皆兵无效后，坚决请求和我换铺，我睡下铺，他搬到上铺。这倒不是他出于对我这个“红牌”干部的尊敬，而是他实在受不了每晚我在他上铺无数次的折腾。

　　接着，我的邻居“飞龙”也有意见。发现晚上老惊醒它的不是“敌情”而是自己人后，总会用凶恶的怒吼向我抗议。

　　正因为如此，我有了个意外的发现：“飞龙”再警醒，只要走过来的脚步声里混有熟人的，它一般是不叫的。难怪连长当年有点委屈。由此，我还找到了连长问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听到脚步声叫与不叫只是军犬的本能反应，要弄清具体情况，保证万无一失，人还是关键因素。这个发现让我更紧张了。

　　这样被连长的那个“魔咒”紧张了半年后，我发现自己无意中也练就了连长的那种“功夫”，无论是明月星稀还是刮风下雨，无论“飞龙”叫还是不叫，我总能敏锐地觉察到外面的动静，并及时出去巡视。

　　年底的时候，我因此获得了自己在部队里的第一次奖励——“安全管理先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