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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心动魄，十层大山18小时巡逻路——随云南边防某团三连官兵徒步走向中、老、越3国交界点

　　本报记者　姜兴华

　　云南边防有座叫十层大山的巍巍山峰，因山峦一层层往上叠而得名。山顶是中国、越南、老挝3国交界点，有“鸡鸣3国”之称。3国交界的界碑正耸立于此。守护这块界碑和边境线的是云南边防某团三连官兵。每次巡逻，他们都要一层山一层山往上攀，穿越沟壑纵横、毒蛇(虫)肆虐、野兽出没的热带雨林。5月15~16日，记者随三连官兵徒步巡逻两天，经历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场面……

　　三层山：错把毒蛇当藤条抓

　　5月15日7时，记者身着迷彩服，肩挎手枪，紧随19人的巡逻小分队出发。11时，队伍行进到三层山。

　　“姜记者，注意‘打草惊蛇’！”走在记者前面的团长林芝培边走边给我作示范，用手中的一根木棍不停地敲打前面的草丛。这条道被称为“蛇的天堂”，冬天也能见到蛇。

　　林团长当兵27年来就没离开过云南边防，防区的数十条巡逻道每年他都要走几趟。对付毒蛇、蚂蟥等，他是老手了。今天出发前，他除了专门送记者一根木棍外，还在记者的裤腿、鞋子上抹上雄黄、硫磺等毒蛇敏感的药物。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攀一个一米多高的石岩时，我的手下意识地往边上的藤条上抓。突然，右手触到的一根“藤条”有几分冰凉凉的感觉，随即还蠕动起来。“蛇！”记者的手触电般缩回来，只见一条头呈三角形的毒蛇在树枝上纳凉，似乎还未发现我。

　　“汪！汪！汪！”在我吓得往后退的同时，身后的军犬“雄风”狂叫着飞身跃上石岩。蛇一下溜掉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犬类对蛇极为敏感，蛇也怕犬类动物，带军犬巡逻还可防蛇！”听了林团长的解释，我方明白，难怪一出发林团长就让战士郭美海拉着军犬紧随我前后。我感激地看看林团长，又看看这只金黄色的“无言战友”。

　　四层山：塌方在我们身后发生

　　11时40分，队伍突然停下了。原来，前面的悬崖出现了塌方，滑下来的石头、泥块有的一人高，有的半人高。有人试了一下，只要碰动一块，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哗哗”的泥石流。向上看去，一块块龇牙咧嘴的岩石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坍塌下来。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林团长告诉我，去年7月，他随连队巡逻到这里时，也曾遇到这样的险情。那天，他刚招呼官兵冲过去，身后就被下滑的泥土垒成了小山包。

　　这时，林团长和连长张国碰了一下头，制定了前进中的应急方案，我们便开始前行。

　　我跟在保障组的背后小心翼翼往前走。我的全身除了双脚外，都是硬邦邦的。因为我清楚，这种危险不是沉着小心就能避免的。生命不在自己掌握中的痛苦，这时我尝到了。我的潜意识中，只是两条腿在动。有好几次，我几乎窒息。那感觉已经不是如履薄冰，似乎是在踏上漫漫的地狱之门！

　　七八分钟后，我们终于走过了塌方地段。大家一屁股坐在地上。每个人都默默地打开水壶喝水，想通过喝水驱赶恐惧。就在这时，“轰隆隆”一声巨响，只见我们刚才走过的那条道的顶上一块巨石落下，引来潮水般的泥石流。好险！我们离开那塌方地段才不过5分钟！大伙吓得直伸舌头。

　　七层山：行走在峭壁与深渊间

　　13时30分，我们攀到了七层山。这里抬头一线天，低头百米深谷。官兵们称它为“断魂谷”。

　　“不要往下看，一步一步往前挪！”随着口令由前向后传来，我发现这里只有一条不到30厘米宽的小径，左边是百米峭壁，右边是万丈深渊，似一条挂在云雾中的飘带。

　　张连长告诉我，“断魂谷”约一公里长，过去走到这里腿总会“打飘飘”，有的新兵死活不敢过，许多人曾在这里留下过惊险的故事。

　　听张连长这一说，我禁不住向下俯视。但我很快后悔了。我感到悬崖仿佛随流动的雾气在摇晃。我的腿不由得发软，眼冒金星。我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情，紧贴峭壁，轻轻向前挪。整个岩上静静的，偶尔一声鸟叫或不时从头顶飘下一片树叶，也要惊得整个队伍猛地一停。每走一步我都暗示自己：“小心！”不想，我的右脚还是踩落了一块石头，幸好身体向万丈深渊倾斜的同时，左手紧紧抓住了一块峭壁上凸出的石头！由于太用力，食指和拇指都被岩石划破了。

　　“姜记者，没事！”身后的团政治处干事白忠涛边说着边把水壶递给我。此时，喝水纯粹成了一种驱赶恐惧的方式。就这样，我挪几步，又喝一口水……

　　慢慢地，我觉得恐惧感消失了。再看看有几分轻松自如的战士们，我的步子也轻快多了。

　　“拿破仑说过，只有听到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对于中国边防军人而言，只有征服这样艰险的小径，才知道自己是在巡逻。”我不由在采访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九层山：一场“空中阻击战”

　　16时10分，我们察看了沿途的中老一号界碑后，攀上两个10余米高的绝壁，来到了九层山。

　　“停止前进，作防毒虫准备！”随着张连长一声令下，大伙开始忙起来。

　　排长张瑞告诉我，九层山上气候湿热，杂草丛生，成了各种昆虫繁衍的理想场所。人被毒虫叮咬后，轻则流血、化脓，或拉肚子、患疟疾，重则带来生命危险。平时很少有人敢来这里，连牛马也不敢闯。每次他们巡逻到这里都要展开一场“空中阻击战”：想尽办法对付飞来的小虫子。

　　在卫生员吴少波的指导下，我在裸露的皮肤和鞋子上搽了防蚂蟥、毒虫叮咬的肥皂水、菜油，在绑腿上洒上防蛇咬的石灰水，涂上雄黄……

　　原以为如此防备已万无一失，谁知刚走出不远，草丛、树枝已把涂在衣服表面的防护药“清扫”得差不多了，涂在皮肤上的防护药也被汗水洗得所剩无几，毒虫便乘虚而入。只要稍稍碰动树枝，一群群的虫子就扑过来。

　　九层山有一种奇大无比的蚊子，脚杆有两厘米多长，真应验了“云南十八怪”中的“3个蚊子一盘菜”之说。这种蚊子攻击力特强，咬一口就是一个包，而且“饱餐”以后还不愿离去。不知有多少次，一巴掌下去，手掌总是黏糊糊的，“饱餐”的蚊子就成了“肉酱”。尤其令人讨厌的是，被叮过的地方奇痒，苦不堪言。

　　这里还有一种比蚊子更凶的蛘虫。这种虫子的样子和生在米中的小黑甲虫差不多。我被叮咬后痒得难受，便伸手去抓。林团长立即制止了我。他告诉我，蛘虫咬人皮肤后，立即留下一个红三角裂口，如果用手一抓，轻则使人皮肤流黄水、溃烂，重则伤口长包、血管发红，毒气攻心，使人丧命。一营原教导员班明学去年巡逻时被蛘虫咬伤，几小时后便毒性发作，拉了半个多月的肚子，至今还留有后遗症。

　　这里还有毛毛虫、青蚵子。也许这些家伙“欺生”，我的手上连连被咬了几口，伤口火辣辣地痛，又红又肿。卫生员给我涂药时，脖颈上又遭攻击，真是防不胜防！

　　十层大山：界碑耸立在面前

　　17时10分，我们征服一个个刀削斧劈般的峭壁，终于攀上了十层大山山顶。

　　“界碑！”一块正三棱的3国交界界碑傲然耸立在我们面前。分别书写着中国、越南、老挝3国文字的界碑面向着各国的领土。“中国”两个红色大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林团长告诉我，过去，中、越、老3国交界点从未立过界碑。去年4月中旬，3国根据第二轮边界会谈达成的共识，组成3国交界点定位专家组，在这里确认了3国交界点界碑位置。6月27日，3方代表又在这里勘定了界碑基座。正三棱形的3国交界界碑从此耸立在这里。

　　战士们把落在界碑我方一侧的树叶轻轻捡走。张连长还默默地把挡住界碑阳光的树枝一一清除掉。出发前，他被提升为副营长的命令刚下达。“今后来这里巡逻的机会少了！”他对记者说这番话时，眼圈微微发红……

　　大伙在界碑下留影纪念。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想起了该团政委韩映东向我介绍这条巡逻道时说的一番话：这是全团最艰苦、危险的巡逻道，不少官兵开始参加巡逻总会担惊受怕，甚至掉眼泪，但慢慢地就会爱上这条巡逻道。官兵们说，每一次见到界碑，几十公里路上的艰辛就烟消云散，总要默默地告诫自己：不守卫好界碑，就愧对了“边防军人”的称号！

　　返回八层山：“猪口脱险”

　　17时40分，我们踏上了返程路。这一带是自然保护区，狗熊、野猪、野牛等野生动物经常出没，不时有边民受到袭击。

　　19时，我们返回至八层山，天已黄昏。

　　“注意观察！发现野兽，不要主动攻击！”林团长边提醒大家边告诉我，八层山上野猪特别多。去年5月的一天下午，他在山腰就与七八头野猪遭遇。凶猛的头猪带着同伴向他冲过来。当地有头猪猛过虎之说。幸好他抓住藤条攀上一个绝壁才“猪口脱险”。

　　大家轻手轻脚地前行，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20多分钟就走出了三四公里。

　　“哗！哗！哗！”就在大伙庆幸要走出八层山时，前方30多米处的灌木丛中传来几声巨响，随即隐隐约约看到七八头黑色动物，不时发出“嗷嗷”叫声。

　　“又遭遇野猪了！”林团长小声告诉我。

　　“子弹上膛！分头撤到后面隐蔽！”张连长果断发出命令。按出发时划分的战斗小组，大家边后退边攀上一处被称为“放马石”的绝壁。

　　也许是野猪未发现我们，十几分钟后，叫声渐渐远去，我们才和林团长去年一样“猪口脱险”……

　　夜行军：危险中抓住了小松树

　　离开八层山，我们进入了夜行军。林团长告诉我，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必须赶到野兽较少的三层山宿营。

　　“有人掉队了！”突然，后方传来报告。

　　张连长立即命令停止前进。几分钟后，掉队的3名战士才赶上来。刚才前进时，大家都把白毛巾扎在左臂上，以防掉队，但因丛林中视线受阻，白毛巾也失去了作用。

　　“用磷火作引导！”林团长指着前方一闪一闪的青色光亮——磷火说，“把它们运用起来，夜行军就有了指示灯。”磷火是腐烂的木质和树叶产生的磷质遇到空气燃烧而发的光，在丛林地区到处可见。

　　张连长马上命令各自找磷火放在背囊上，为后边的人引路。

　　走到一个小山包上，张连长命令：休息10分钟。我看了下表，时针指向11。作训股股长李航周告诉我，我们已经进入五层山，预计0点以后才能赶到宿营点。我一屁股坐在背囊上，困意随即袭来，眼皮不由得打起架来，我身后的两个战士还打起了呼噜。

　　“不能睡觉！”林团长随即提醒大家。然而，人非铁打的，在随后的行进中有的战士走着走着就打起瞌睡来。为了驱散瞌睡，有的战士就咬两口小米辣。这是云南边防特有的一种辣椒，个小，味特别辣。我咬了一口，辣得睁不开眼，耳朵一个劲“嗡嗡”叫。

　　我的瞌睡倒是被驱散了，但走着走着我的脚开始有点不听使唤了。在爬一个土坎时，我“噗哧”一声滑倒了，随即就“骨碌碌”往下滚。

　　“完了！”我一下紧张起来，刚才听林团长提醒大家，下面就是深谷。

　　我不顾一切，在翻滚中下意识地用手抓一切可以抓的东西。好不容易我右手抓到了一个物体，随即左手也慌忙抓上去。原来，我抓到的是一棵小松树。我在惊慌中爬起来，用手电往一米外的深谷一照，只见黑蒙蒙的，根本看不到底。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十分感激地望着这棵小树，心里说道：要不是你，我这个记者就当到头了！

　　5月16日0时50分，我们终于赶到了宿营地。从出发到现在，我们已经巡逻了18个小时。

　　“我们又一次征服了十层大山！”官兵们高呼着，紧紧拥抱在一块。那情景如同打了一个大胜仗。我也和官兵们紧紧拥抱在一块……

　　(本文图片摄影本报记者姜兴华通讯员白忠涛张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