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华谈一名试飞员所必备的职业素养(图)

李中华

　　爱护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说我觉得我这个人有多重要，而是我们的事业太重要了，我们的使命太重要了。

　　他，把《国外飞行事故译文集――飞行事故调查与分析》当成推理小说，读得津津有味。他收集了从1980年到2000年以来历年的《国外飞行事故译文集》，每年厚厚的一大本，都整整齐齐地码在办公室的书柜里，没事儿就翻翻，当作一种休息。在他的飞行生涯中，曾经遭遇过17次空中重大险情、4次空中特大险情，他次次化险为夷。越是风险巨大的飞行科目，他越是抢着上。今年，他将责无旁贷地承担起又一个高风险科目――国产某新型战机的失速尾旋特性试飞。

　　他，爱溜冰。休息日到饭堂吃饭，或是到超市购物，他都像个孩子似的，滑着旱冰。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他在外执行任务，甚至因抽空到附近的一个湖上滑冰不慎掉进了冰窟窿，惊动了远在北京的空军机关的领导。别人说他爱玩，其实那是他在插空锻炼身体，无论工作多忙，他从未间断过锻炼。所以在他妻子的印象中，和他结婚这么多年，只记得他发过一次烧，而且第二天就好了，除此再没生过病，更没有因身体原因耽误过飞行。

　　他，生活极其规律，不吸烟不酗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吃过晚饭，再好吃的零食一口不沾。他有每飞完一个重要科目，都要完成一篇理论文章的习惯。即使是写文章，他也从不熬夜。写着写着一看表，到休息时间了，马上存盘关机，上床睡觉，并且能在5分钟之内安然入睡。有人开玩笑说，他生活规律得像一套武器的操作规程。

　　他就是李中华，空军某试飞团功勋飞行员。

　　去年，他因成功处置"5·20"特情，挽救了对于我国科研试飞事业意义重大的变稳飞机，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试飞英雄，《中国空军》曾对此进行了长篇报道。

　　在传媒如此发达的今天，英雄之"名"在一夜之间成就已并非难事，但是英雄之"实"却永远不可能一蹴而就。李中华的同学、战友徐勇凌说："他是有准备的人，他非常注意锻炼身体，跑步、滑冰，这其实都是在为他的飞行生涯做铺垫。"和李中华共事多年的中国试飞研究院院长沙长安，几年前就曾拍着李中华的肩膀说："你就是个英雄，你当英雄只是早晚的事。"

　　近日，李中华到北京出差，记者又一次见到他，并专门就军人的职业素养等问题与他进行了一次交流。

　　记者：我记得去年我在试飞团采访的时候，大家一说起您，都少不了要称赞您的敬业精神，说您有非常高的职业素养。您认为一名试飞员所必备的职业素养有哪些？

　　李中华：关于试飞员的职业素养，我想应该主要包括这样几个方面。作为一名试飞员，要能更加主动地参与到新机的研制过程，首先就是要有比较深厚的科学理论功底。这当中也包括3个方面，其一是工程方面的一些基础知识，其二是航空科技和武器装备发展的前沿知识和趋势，如发射后不管技术、超视距攻击技术、隐身技术、

发动机推力矢量技术等，其三是对新机的设计师们，关于新机设计的一些理念，未来更新换代的一些考虑也要有所了解。有了这3方面的知识，就能够建立起一个与工程技术人员平等交流的平台。就能使试飞员成为试飞的主人，在飞机的设计定型当中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第二方面职业素养是试飞的驾驶技术。要能够通过自己娴熟的驾驶技术把工程师的愿望体现出来，把新机的各种技术性能和特点飞出来。以往的战机大多比较强调飞机的最小速度、最大速度、最高升限等单一的技术指标，在试飞的过程中也大多做一些比较常规的动作，比如盘旋、筋斗等。而现代的新型战机则更强调飞机的敏捷性，也就是综合的机动性能。试飞员在试飞的过程中要能够做一些如赫伯斯特机动、过失速机动、收敛转弯等高难度的动作。这对试飞员的驾驶技术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驾驶技术是一名试飞员的硬功夫，看家本领。

　　第三方面职业素养是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处理特情的能力。一方面当武器平台，也就是飞机出现大的故障危及安全的时候，要能够沉着冷静，正确处置，将损失降到最低。另一方面在试飞过程中，当飞机的某一个系统出现故障或发现一些小的设计缺陷的时候，要能够基于自己对系统的深刻了解，找到克服的方法，这样才能不浪费每一个飞行起落，提高试飞的效率。而且下来以后，还应提出相应的改进措施，最大限度地发挥好试飞员的作用。

　　第四方面职业素养是要有良好的身体条件。首先要不断加强锻炼，使自己的身体能够适应试飞当中的高负荷、大过载。其次生活要有规律，使自己始终处于一个比较稳定的良好状态。再有就是要学会克制自己的很多欲望。比如现在社会，我们的应酬很多，娱乐的方式、机会也比较多，对于一些打乱生活规律的东西，要学会做减法，要尽量减少。一些不良的生活习惯，抽烟啦，酗酒啦，更要尽可能抑制好、克服掉。一名飞行员、一名试飞员，必须非常爱护自己的身体，因为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你什么也做不成。

　　记者：您刚才谈到试飞员的第一条职业素养就是要有深厚的理论功底，我理解也就是要有较高的科学素质。尤其是面对

信息化挑战的今天，科学素质无疑将在军人的职业素养中占据越来越大的比重。

　　李中华：是的，现代科技和武器装备的发展日新月异，要想实现人机的最佳结合，武器装备的操纵者--人的科学素质必须跟上去。只有使用武器的人聪明，武器才会聪明。作为一名试飞员，在这方面我感到压力很大。很多时候是装备的更新在"逼"着我们不断地学习。

　　记者：我们知道您能成功处置"5·20"特情，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您对飞机电传系统的深刻理解，得益于您较高的科学素质。您是如何提高自己的科学素质的？很显然，仅仅通过对相关知识的了解和对一些特情处置操作规程的死记硬背是不可能实现的。

　　李中华：每次受领一个新的任务，试飞某型新武器系统之前，我都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做大量的准备，把有关的资料看得很透。遇到一些疑难问题，我都要把它列出来，找工业部门的工程师、专家请教，和他们讨论。最近我们完成了两项重要设备的试飞，一个是衍射平显，一个是光电雷达，在试飞过程中，我就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但是仅仅掌握了知识，熟悉了操作规程是远远不够的。了解一个新东西，学到一点新知识，不能人家告诉你什么，就是什么，还要多问几个"为什么"。比如我们飞行中的很多程序，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对次序的要求非常严格，这时候你就可以"钻个牛角尖"，能不能换一下？不行。为什么不行？这样既加深了记忆，也加深了理解。这实际上就是对自己思维能力的很好锻炼。

　　在学习中是提出问题，在试飞当中则是发现问题。对于试飞员来讲，你的职责就是发现问题，可以说能否发现问题，是衡量一个试飞员科学素质、综合素质最直观的标准。

　　记者：采访您很多次，印象最深的就是您生活很有节制、有规律。感觉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您精心设计好的，都是为了您的飞行事业服务的。

　　李中华：其实这些都是一种铺垫，身体状态的调整，这个过程很漫长，对自己欲望的克制也很困难，但是你如果做好了就必然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我们的很多飞行员在这方面做得都很好，这正是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搞的职业精神培养的结果。飞行员知道哪些是该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

　　记者：您说的这种克制，或者叫做"减法"，做一次两次不难，但是像您这样长期坚持，是需要很大毅力的，是什么力量一直支撑着您做如此长时间的积累和铺垫？

　　李中华：我觉得就是责任感。作为男人，要有责任感。作为试飞员，更要有责任感。譬如发生飞行事故，试飞员摔掉的不仅是一架飞机，很可能是一代飞机，因为我们驾驶的飞机大多是正在试飞阶段，还没有定型投入批生产的飞机，是我国最前沿科技成果的结晶，也是无数科学家几十年心血的结晶。摔掉一架这样的飞机，对于国家，对于军队来讲损失都是不可估量的。所以，爱护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说我觉得我这个人有多重要，而是我们的事业太重要了，我们的使命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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