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 泓泊

　　8月9日，伦敦宣布，

　　破获一起惊天炸机案。

　　一时，全球震动，警戒水平遽然升高，

　　禁止旅客携带液体登机，

　　整个世界空中交通顿陷混乱。

　　然而，最近爆出的内幕表明，

　　英国当局对恐怖危机太过夸大其词了。

　　8月9日，伦敦东部小镇沃尔瑟姆斯托笼罩在一片宁静气氛中，老式的阁楼、拥促的店铺和风格各异的教堂清真寺，构成了一幅多元文化混杂的奇特图景。在福雷斯特街一幢两层小楼的公寓里，两名年轻的男子录下了一段录像，为他们密谋炸毁数架横越大西洋的航班辩护。辩护词依然是世人早已耳熟能详的陈词滥调：报复美国及其“帮凶”——英国和犹太人。在这段“殉难”录像带里，其中一名男子说：“你们轰炸别人，你们自己也会遭炸；你们杀戮别人，你们自己也会被杀。”

　　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警察透过隐形摄像机和窃听装置，早已监视上这幢在外人看来毫不起眼的公寓。当天，就在这盘录像带录制好不久之后，伦敦警察厅决定，封闭这幢被怀疑为恐怖分子巢穴的房子。逮捕搜查行动激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英美恐怖袭击警戒水平遽然升高，禁止旅客携带液体登机，整个世界空中交通顿陷混乱。

　　然而，根据许多英国高级官员最近爆出的内幕，当时恐怖袭击团伙尚未准备好行动，袭击并非一触即发。

　　1. 英当局为何夸大危机制造恐慌？担心漏网恐怖分子骤然发难

　　从犯罪嫌疑人手提电脑硬盘里恢复的七盘殉难录像带曝光了许多新的细节，证明恐怖嫌犯们在策划恐怖袭击行动方面已取得相当的进展。

　　但与此同时，5名英国高级官员说，恐怖嫌疑人尚未做好立即发动袭击的准备。英国和美国逮捕21名疑犯后，紧急提升恐怖袭击警戒级别的反应，并非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很快将发生恐怖袭击的具体情报，而是担心逮捕行动曝光后，其他尚未被情报人员察知的恐怖同伙悍然发动袭击。

　　突袭逮捕疑犯几小时后，英美两国警方众口一词，称他们欲图发动自“9·11”以来最致命的恐怖袭击行动。当天晚些时候，伦敦市警察厅副厅长史迪芬森对外宣称，被怀疑策划恐怖袭击的这些人的目标是“制造一场惊天大屠杀”。在逮捕行动的当天，一些官员估计，多达10架的英国飞往美国的航班将在美国城市上空被炸毁。美国国土安全部长切尔托夫则将这起恐怖袭击阴谋描绘为“业已非常接近行动阶段”。

　　但英国官员说，疑犯们依然还有许多准备工作尚未完成。有两名疑犯护照尚未拿到，只是向美国大使馆申请了加速批准。阴谋的主要策划者仍在招募和训练潜在的自杀式炸弹袭击者。

　　同时，调查人员在一台电脑存储器上发现的证据表明，有一名疑犯查阅了从伦敦飞往美国各城市的班机的飞行时间表，但他们都还没有预订和购买机票，一名英国官员透露说。逮捕行动发生后第5天，在伦敦西北部30英里的一个小镇周围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被埋藏在树叶底下的手提箱，里面装有被怀疑用于制造炸弹的设备。

　　另外一名英国官员强调，殉难录像带经常在袭击行动之前事先录好。实际上，直至调查行动公开后两周半，英国调查人员仍然没有弄清楚，恐怖袭击日期是否确定、恐怖分子计划袭击多少架客机。他们估计将有10架客机被袭只是推测，颇有夸大之嫌。伦敦市警察厅反恐部长官克拉克在逮捕行动后首次公开发表的声明里，也承认警方仍在调查一些基本情况：“可能遭袭的航班的数量、飞行目的地和飞行时间。”

　　尽管已经对被捕疑犯提出指控，但英国官方依然不能确定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即这些疑犯中是否人人皆具备在飞机升空后组装和引爆液体爆炸物的技术能力。在突袭搜捕行动中，警方发现了制造一种被称为HMTD的高烈度液体炸药所必需的原料。参与本次调查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化学专家对记者说，HMTD，可以通过把氢氧化物与其他化学材料掺到一起制作而成，“从理论上说这种爆炸物极端危险”，但疑犯们是否“具有引爆它的媒介还有待观察”。

　　熟悉此案的一些官员和专家说，调查表明，该密谋爆炸集团态度认真且决心坚定；但他们又补充道，有关炸机阴谋的急迫性和艰巨性，英国政府所做的一些公开声明的准确性令人生疑。纽约警局前反恐副专员谢汉说：“回想起来，英国当局当时对发生的一切可能太过夸大其词了。”

　　2. 恐怖嫌疑人如何策划恐怖袭击？军情五处早已严密监控一举一动

　　早在去年7月7日伦敦地铁爆炸案之后不久，这些疑犯中有些人就被纳入了伦敦警察厅视线之下。警方显然得到了线人的线报。当时在为英国政府工作的一名前反恐官员说，2005年7月，好几个住在伦敦东部小镇沃尔瑟姆斯托的市民警示警察留意一群愤怒的年轻男子。沃尔瑟姆斯托是一个工人阶级聚居的小镇，有17000名巴基斯坦移民居住在伦敦这个最大的巴基斯坦人聚集地，乃至有美国学者将之称为“伦敦斯坦”。

　　据数名英国高级官员说，在秘密消息渠道的帮助下，军情五处(MI5)对这群年轻人展开昼夜监视行动，在他们的公寓里安装窃听器，查阅他们的通话记录，追踪他们的银行账户交易，监测他们的网络流量和电子邮件信息，甚至跟踪他们外出旅行、购物和熨烫衣物。

　　调查最初的重点不是他们是否可能到飞机上实施恐怖行动，而是力图查明他们是否与伦敦地铁自杀式袭击者或巴基斯坦的恐怖组织有联系。

　　当局很快弄清了据信是该组织头目的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份，他是一个失业者，年龄25岁左右，去年至少去过两次巴基斯坦。关于他在那里的活动，目前仍在调查之中。

　　根据正式的产权转移记录，去年6月，沃尔瑟姆斯托镇一个22岁的居民(他是8月10日被逮捕的嫌疑人之一)支付了26万美元的现金，在福雷斯特街上购下了一幢二层楼的公寓。调查当局注意到，有6个男子经常出入这幢后来被称为“炸弹工厂”的公寓。据办案人士介绍，其中两个人用各种化学品进行了一系列的试验，他们可能是炸弹制造者。

　　两名英国高级官员说，MI5特工在公寓里秘密安装了摄像和窃听设备。在8月10日突袭搜捕前的一次秘密搜查行动中，特工人员发现，许多电池内部已经被掏空，有几个嫌疑人正在用一种运动饮料做化学试验。调查人员说，他们认为疑犯欲图利用运动饮料瓶把爆炸物带上飞机。

　　根据MI5监视和窃听到的内容，在这幢公寓里，一个头目与一个近30岁的男子至少碰头两次，商讨炸机计划。8月9日，也就是警方展开大规模突袭搜捕行动前几小时，这两人再次碰面，讨论炸机计划并录制殉难录像带。

　　据追踪此案的情报人员说，一个人在摄像机前照着写好的稿子念，他陈述了“我即将采取的行动”的理由。这个人说他要报复美国的外交政策及其“帮凶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和犹太人”。他还恳求其他兄弟加入到讨伐运动中，并证明杀戮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无辜平民是正当的，因为他们用自己的纳税钱支持了战争。他还补充道，他们太过沉迷于自己的西方生活方式，没有抗议政府的外交政策。尽管英国官员没有透露调查的进展情况，但对疑犯提起诉讼之际，伦敦警察厅采取了常规性的步骤，向外界披露了调查的详细信息。

　　3. 英警方抓捕行动为何被迫提前？巴方捕人致使MI5措手不及

　　伦敦警察厅反恐部负责人克拉克先生说，迄今为止，英国警方已经进行了69次搜查，搜查目标包括住所、商店、汽车和露天场所，查获了400多台电脑、200部移动电话和8000件物品，如存储器、CD和DVD，“规模十分庞大”。

　　其他调查官员早些时候还提供了另外一些细节。当警察破门进入福雷斯特街上那幢两层楼的公寓时，发现了一个装满液体的塑料箱、电池、近一打的空饮料瓶、橡胶手套和一架正滴着液体的

　　克拉克说：“调查将扩及全球范围。”英国当局正在探查炸机阴谋是否具有全球背景。他们目前正努力查明，谁提供了购买这幢公寓的资金并提供电脑和电话设备。

　　一个美国反恐情报官员说，好几个疑犯在被捕前的数周内去过巴基斯坦。在英国调查人员看来，至少有一名疑犯的灵感来自于“基地”组织，他在殉难录像带中“杀与被杀”的言辞来自于2002年10月本·拉丹的一次录像讲话。

　　英国反恐官员说，因为他们在伦敦警察厅准备完毕之前被迫采取逮捕行动，因此关于炸机阴谋的许多问题都没有弄明白。逼迫英国反恐部门提前动手的导火索是拉希德·劳夫在巴基斯坦的被捕，这个拥有英巴双重国籍的25岁男子，被巴基斯坦情报部门视为这起阴谋中的“关键人物”。

　　2000年，劳夫的父亲在伦敦成立了“新月救济会”，这是一家为巴基斯坦地震灾民捐款的慈善机构。好几个嫌犯都是通过参加慈善活动相互结识的。8月底，英国冻结了这家慈善机构的银行账户，调查可能“被恐怖分子盗用的慈善基金”。

　　英国几名高级反恐官员说，巴方在事先没有通知他们的情况下逮捕了劳夫。英国调查人员闻讯后感到震惊和气愤，他们原本打算长期监视疑犯们的活动，以便搜集更多证据，并确定他们是否已经将参与这起袭击阴谋的全部人员纳入监视网。

　　但8月9日劳夫在巴基斯坦被捕后几小时，英国官员得到情报，某个与劳夫联系不上的人赶紧通知了伦敦东部的几个同伙。这则情报被英国反恐官员解读为提前实施炸机密谋的可能信号。据欧盟安全专员福朗科·弗拉蒂尼说：“伦敦的密谋者收到一条短信——‘马上走’。”

　　英国一名高级官员说，来自巴基斯坦的信息很不明确，但无论如何，调查人员必须迅速改变策略。“我们的目标是将跟踪行动进行得更长一些，但它的结束比我们希望的要快得多。”自此，英国政府依据风险最小的战略做了最坏的打算。

　　英国调查人员担心，劳夫被捕的消息可能促使伦敦的疑犯们毁灭证据并四散逃匿，从而增加了反恐部门不能一网打尽的可能性。但调查人员也还不能排除存在着执行类似计划的第二个恐怖组织的可能性。

　　作为伦敦最高反恐警察官员的克拉克断然下达了逮捕命令。但在警察、国安和交通部门紧急联合会议上，需要内政大臣里德来决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当时，首相布莱尔正在巴巴罗斯岛度假，据他的跟随人员说，布莱尔密切关注伦敦的事件。副首相约翰·普雷斯科特没有参加这次会议。

　　逮捕行动展开后，内政部把英国的恐怖警报提升到最高的“危险级”。伦敦一时间危机重重，流言纷起，行李禁止携带一切液体，英美一些官员说袭击在即，里德说系列袭击“高度可能”，且预言生命损失将是“前所未有的”。

　　两周后，伦敦一些高级官员称这种言论不合时宜，令人遗憾。当更多的情报被分析后，英国政府断定恐怖袭击不会即时发生。里德为了平息国内恐慌撤回了自己可怕的预言，同时为提升恐怖袭击警报辩护说那是一种预防措施。8月14日，威胁警报从“危险级”降到了“严重级”。

　　4. 自杀人弹是如何炼成的？自杀崇拜灌输泯灭人道伦常

　　涉嫌密谋爆炸的团伙活动诡秘复杂，英国情报部门的追踪监控和行动决策同样面临着偶然因素的意外干扰。但更令人困惑的是，那些参与自杀袭击者是怎么摆脱求生本能的自然意志，悍然走向残酷血腥的同归于尽之途？一个名叫巴尔的美国中情局(CIA)特工讲述了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尽管巴尔是个地道的西方人，以纯粹的西方思维考量着他惊心动魄特工生涯所遭遇的事情，但从他的观点里，能让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西方式的对待人生和世界的观念。或许，伦敦的爆炸密谋和反爆炸密谋之间的角斗，是他们彼此在生命观方面的巨大歧义的现实表象。

　　巴尔在中东整整工作了21年。1983年，美国驻贝鲁特大使馆被炸，他正好外出侥幸逃脱。但这次爆炸不仅仅是一场恐怖袭击，更是一种新型战争的开始——自杀炸弹袭击者。当时，CIA根本不知道谁在袭击他们，为什么袭击他们。他们只知道一辆卡车不知何故冲进了大使馆。“肉弹”、“烈士”行动在他们头脑里还是不可想象之事。

　　“当我得知这是一个人故意为之的，我决定把查明自杀袭击者的姓名和面貌作为自己的使命。”巴尔说。经过20年的特工生涯，他认为，是对自杀袭击者崇拜的内在因素造成当今西方连续不断地遭遇袭击。“我对英国警方最近在手提电脑里查获室内录制的殉难录像带毫不惊奇。”巴尔说，“这种恐怖分子的‘杰作’，是为了证明即将来临的屠杀是正当的，并激励那些未来的烈士。”

　　巴尔说，这种自杀袭击崇拜最初源于26年前两伊战争时期。1980年11月，13岁的孩子法赫米德胸前绑满

　　在西方的自杀袭击都是集体行动。由于在生活中的挫折感和寻求身份认同，一些对西方表示愤怒的个人聚集到一起形成一个紧密的密谋团体。当这个团体陷入它扭曲的世界观当中的时候，就会将所有可变通的观念阻之门外。录像带、赞颂词与扭曲的世界观交相作用，消弭了他们对诸如婚姻、爱情和教育的忠诚，自愿赴死是该团体及其领袖对他最忠诚的考验。

　　但使自杀袭击与其他恐怖主义行动根本不同的是他们的牺牲信念。对那些未来的自杀袭击者来说，这种精心准备的牺牲生命是在天堂获得一席之地的保证，也是他们认定自己行动正当的理由。在遥远的阿富汗战场上死与在大西洋上空飞机的厕所里死是一样的。

　　巴尔曾经问以色列监狱里一个自杀袭击未遂者，当他手按雷管的时候脑子里想什么？这个囚犯的回答只有一个词：“天堂”。当巴尔问及车上无辜的乘客时，他说他们所有人都会去地狱。“怎么会有人这么思维呢？我们可是生活在一个怀疑的时代。”巴尔感到很迷惑。但对这些“天堂的追寻者”来说，死后才是真实的。一个出生在黎巴嫩的劫机者在死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给他的土耳其裔德国女朋友写情书说：“我爱你，我会一直爱着你，直到永远。我要你不要悲伤，我活在另外一个你既看不到我容貌也听不到我说话的地方，但我会看到你，我会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会等着你，直到你与我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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