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阿里高原藏族女军医让丈夫在家当“奶爸”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08日 08:39 解放军报
新疆阿里高原藏族女军医让丈夫在家当“奶爸”
女兵骑马走在边防巡诊的路上

新疆阿里高原藏族女军医让丈夫在家当“奶爸”
王秀红和李婷婷把心理护理搬上了高原

群宗在精心地为边防战士诊疗

巡逻途中,边巴用歌声为官兵解除疲劳

  在阿里军分区医疗所里,有8名女医生护士,她们是40年来第二批走进阿里的女兵,也是神山雪域迎来的第一批女大学生干部。她们坚强、执着、乐观,就像盛开在雪域高原上的雪莲花,给哨卡带去阳光和美丽,给战士留下眷恋和回忆。

  当初为了照顾女同志,军分区让男医生去了连队,把她们留在了机关。可这样一来,她们距离一线部队就远了,从百十里到上千里路不等。平时,除了个别重病号上门“求诊”,她们与哨卡的官兵难得一见。这种特殊的医患关系,让这些追求艰苦、追求卓越的女大学生干部甚为着急。一直以来,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多下边防,她们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到哨卡巡诊。

  一个初冬早晨,记者跟随她们踏上了去边防巡诊的漫漫长路。

  从走上阿里到走遍阿里

  车子在搓板路上颠簸了4个多小时,赵明磊和练红霞由于高原反应,一路上不停地呕吐,到达日土时,一个个脸色蜡黄,像大病了一场。带车的修理所长薛会小心地劝她们说:“后面还有120公里山路,更不好走。我看你们是不是就不要去了,在这儿休息一下回去吧。”小赵、小练没有吭声,看得出她们的心情很复杂。

  车队又要出发了,薛会问她俩怎么办,赵明磊说:“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但既然来到了阿里,如果去不了哨卡,太遗憾了!”练红霞说:“就这样回去,确实有点不是滋味儿。”薛会领会了她们的意思,就鼓劲似的说,不行咱们先走吧,等你们实在坚持不住了再回去。两个姑娘就这样被大家扶上了车。

  车开了,薛会说:“其实,巡诊对医护人员来说是个考验和挑战,不仅考验和挑战技术,还有思想和作风!这种考验和挑战不是阶段性的,而是永久的,甚至会越来越难!”

  听了薛会的话,护士王秀红感慨地说:“我们确实只迈出了走上阿里的第一步,而没有迈出走遍阿里的第二步!”她承认,大家对阿里的艰苦估计不足。

  大学毕业,她们来到祖国最边远的地方,来到这个连氧气都吃不饱的环境里工作。当时只是觉得同学们都在山下,而她们来到了阿里,距离南疆军区1300多公里,海拔从千米上升到了4300米,怎么说也够“另类”的了。她们从火车站直接来到300公里外的某汽车团,第二天坐上大卡车就上山了。一路上,她们就像是旅游一样,满眼都是新奇和惊喜。老兵司机不厌其烦地介绍沿途的兵要地志和山上部队的情况,尤其是官兵们守防的奇闻轶事,她们听得津津有味。翻达坂、过冰河、住兵站,高原反应的痛苦和搓板路上四五天的颠簸折腾,都被她们兴奋的心情稀释转移了,反倒觉得路上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王秀红说,对于这次去哨卡巡诊,她们想到的只是一些困难,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薛会说:“看到了问题就是进步。我们相信你们是会展示应有的风采!”听他这么一说,姑娘们都乐了,似乎眼中的困难变小了,肩上的责任更大了。

  毕业于四医大的王秀红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她告诉我,战士最需要的不是药品,而是心理护理,她已经把护理专业最前沿的知识搬上了阿里,那就是整体护理。每到一个边防连,王秀红都要到战士中间去聊天,她融入战士中间的能力,的确令记者叹服。

  在斯潘古尔边防连的巡逻路上,几个快要退役的老兵情绪比较低落,连队干部再怎么鼓劲也不管用。休息时,王秀红把他们拉到身边,席地而坐,从女朋友聊起,一直聊到了连队的工作,聊得老兵眉飞色舞。在扎西岗边防连,几名老兵对新兵有成见,王秀红就把他们带到连队的温室大棚里,欣赏各种新鲜蔬菜。有个老兵说,欣赏蔬菜比吃蔬菜的感觉都好。王秀红说,这就对了,欣赏物和欣赏人是一个道理,会欣赏就能获得精神上的营养。几个老兵豁然开朗,他们说,如果用欣赏的眼光看新兵,似乎他们也挺可爱。

  我们离开连队的时候,战士们拉着王秀红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战士们说:“王护士,你最懂我们的心,我们需要你!”

  荣耀背后藏着苦涩

  初见益西群宗,记者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她的脸上,深深地烙着高原的印记,过早失去了同龄人应有的光彩。但是,益西群宗的目光,却是那么的坚毅而自信。

  益西群宗是唯一一个跑遍了一线哨卡的女干部。一路上,记者看到了她的淳朴与善良。那天,我们一行5人,到分区南线几个最远的边防连巡诊,车上有修理所长薛会、医生群宗、司机、记者、还有搭便车的什布奇边防连副指导员葛雷的妻子李莉华。车到葛尔贡涧沟过河时,在水里熄火了。没经过这种情况的李莉华一时慌了神。这时,群宗笑着打开了车门,挥手挡住其他几名男战友伸来的手臂,趟着冰水把小李背过了河。

  在海拔5000多米的几个达坂上,李莉华出现了高原反应,头痛胸闷、浑身没劲,群宗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精心呵护。那天,坐车时间久了,群宗突然咧开嘴,露出怪异的表情,大家以为她高原反应了,就赶紧拿水拿药,可她却打了一个手势轻声地说,是腿抽筋了。过了10多分钟,群宗才慢慢好了起来。大家问她为什么不活动一下腿脚?她笑着说:“小李好不容易睡着了,别把她弄醒了。她高原反应了一路,抵抗力下降,如果再休息不好,更容易恶性循环。”

  群宗和李莉华本是同龄人,可看上去却像两代人。小李新婚不久,要去最远的什布奇边防连探亲,那里山高路远,一旦有了紧急情况,救治都比较困难。一路上,群宗对小李千叮万嘱,又是防病常识,又是保健知识,就像妈妈对待要出嫁的女儿。快到哨卡的时候,车子开到了百米深的峡谷底部,望着头顶的一线天,小李顿生疑惑:“连队就住在这里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小李惊呼:“这还不把人急疯了?我可呆不住!”群宗笑着说:“其实不用怕,你在城市呆久了,就当是出来旅游。内地人不是都喜欢往边关走吗?你看这里的天有多蓝啊,城市里哪有这样的感觉?”小李点头称是。群宗又说:“你在连队住下来后,就会和葛雷一样喜欢上这里。这绝不是爱屋及乌,而是因为这里有许许多多你们高学历家属能够发现的美!”小李高兴了,说等下山时候,一定要去找群宗,跟她交流一下感受。

  这么善良可爱的藏族姑娘,怎么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对象呢?其实,和她见面的人,条件也都不差,可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了……群宗说,是缘份未到吧。

  入伍8年来,有10多个战友因高原病永远留在了阿里。群宗说,每当看到白布单遮盖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每当听到又有官兵倒下的时候,一种万箭穿心的疼痛,就会向她袭来!自己只有大专文凭,知识贮备不能满足工作的需要,处理一般的病号还可以,一旦遇到危重病人,就无计可施了。

  “我要学习!我要深造!我要当一名合格的高原军医!”为此,群宗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复习考学上。她的面庞日渐消瘦,步伐也没有了先前的灵动和轻盈,却换来了第四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经过两年的脱产学习,群宗终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她说:“我能够拿到本科文凭,更好地为高原官兵服务,这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这几年,群宗在医疗站先后救治了100多例高原病患者,那些被救治的汽车兵,有的转业复员了,有的成家立业了,有的考学提干了,只有她还在阿里,还在用青春拯救着战友的幸福!

  丁喜琴的抉择

  丁喜琴是前年从山下的十八医院调到阿里的。当时她的伯父、时任甘肃省军区副政委的丁德福马上就要到龄了,有人对她说,赶快调到大城市的医院去吧,等你伯父退下来了,再想调可就没机会了。

  但丁喜琴没有选择进大城市,而是选择了上雪山。阿里曾经是丁德福奋斗了30多年的地方,还在她上中学的时候,伯父就成了闻名全国的先进典型,解放军报在头版头条刊出了长篇通讯《政治委员的楷模――丁德福》。丁喜琴从小就崇拜伯父,向往阿里。

  2004年军校毕业,丁喜琴到了山下的十八医院,尽管也在南疆,但毕竟没有高原艰苦,没有阿里神秘和神圣。于是,她向组织申请,于2005年4月正式调到了阿里。

  刚开始有人私下议论,丁喜琴上山是“镀金”来了。听到这些传言,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不久,丁喜琴就在阿里找到了人生的伴侣,小伙子是扎西岗边防连的一位排长,名叫吴朝林。不久,二人喜结连理,传言不攻自破。

  “你考虑过以后的发展吗?准备什么时间下山?”

  “考虑过,就是部队让我转业的那一天。”

  “高原对人的身体有伤害,对孩子发育成长也有影响,这些可能的后果知道不知道?”

  “知道。目前我们还年轻,身体还没有什么感觉。至于说对孩子有影响嘛,我伯父的小孩就出生在阿里,现在不都很好吗?再说,孩子就是呆在北京,也不见得都有出息啊。”

  “你干嘛不进城市进雪山?”

  “在城市的大医院,我们可能就是小草;可在没有护士的雪山上,我们可能就是大树,能够给战士隔风挡雨的大树。”

  这是记者和丁喜琴在车上的一段对话,是坦诚的,没有任何掩饰。

  丁喜琴就是这样一个落落大方,坦荡透明的人。她第一次到扎西岗边防连巡诊,战士们就叫她坦白和吴排长的恋爱史。丁喜琴脸不红,语不乱,侃侃而谈,说到敏感的地方,还问小吴是不是,把战士们乐得咯咯笑。连队干部见俩人大半年不见面了,而且小丁当天还要到其他连队去巡诊,就劝战士们别闹了,让排长和女朋友单独呆一会儿。不料丁喜琴却说,不要紧的,大家在一起热闹哇,单独在一起容易引起误会,没有结婚前还是不要误会的好。战士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是母亲更是军人

  医疗所里还有一位藏族女军医叫边巴卓玛,一个坚强、含蓄、心胸博大的女军人。边巴和益西群宗情同手足、亲如姐妹,她俩1997年从西藏大学医学系同班毕业,同时入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同住一个宿舍,家乡也在同一个地方。如果说有啥不同,就是益西群宗至今单身,而边巴卓玛已经结婚生子。

  听说边巴也经常和群宗一起利用假期进修,记者忍不住问她,本来休假应该是和丈夫、孩子团圆的时候,为什么要去学习呢?边巴还未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边巴和丈夫是青梅竹马。她家境贫寒,是丈夫辍学打工资助她读完了大学。为了支持她干好工作,丈夫来军营完婚,在阿里度蜜月,他们的宝宝就是在阿里怀上的……2004年6月的一天,边巴可爱的小宝宝出生了。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爱情的结晶却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儿。短短一年多时间里,边巴夫妇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孩子的病还是没有治好。看到孩子这样,边巴不得不说服丈夫辞掉收入不错的工作,回家做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奶爸”。她为丈夫办理了随军手续,于是丈夫成了阿里高原上唯一的一名随军男家属。

  边巴说:“我没有给孩子一个健全的身体,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但我一定要做一个高原好军人,来弥补我内心的伤痛!”

  休完产假,边巴就狠心地给5个月大的孩子断了奶,毅然踏上了奔赴阿里高原的长途汽车。临别的时候,孩子抓住她的衣服不放,他还不懂离别意味着什么,只是没有吃饱奶水,肚子还饿……汽车快开动了,边巴才把乳头从孩子的嘴里硬拔了出来。孩子在丈夫怀中哇哇大哭,她也泪流满面。从拉萨到阿里1800多公里,长途汽车走了5天,边巴痴痴地望着窗外,想孩子想了5天。

  回到单位,边巴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把苦涩藏在心底,笑对军营。那次巡诊,在扎西岗边防连,她帮炊事班战士洗衣,给哨楼战士唱歌,为新来的战士理发,替退伍战士做饭;在且坎边防连,她还参加了一次难忘的边境巡逻。在过一块沼泽地时,战士们身着迷彩服,刺骨的雪水浸泡到了他们的膝盖。随行的几个男医生望而却步,可她却勇敢地加入了战士们的行列。他们手拉手、肩并肩,有人陷下去了,大家就一起往上拉。边巴几次跌倒,又几次被战士们拉起来,腿脚麻木了,战士们就架着她走。后来边巴告诉记者,她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团结的力量、集体的力量、战友的力量是这么的强大。

  她说,那一刻,即使是上战场,她也能豁得出去!

  高原上的漫漫寻找

  护士中比较矜持的一个,是崔咏梅。别看她个头不小,但由于长期超负荷工作,健康透支了不少。冬天高原氧气含量普遍降低,她和其他姑娘一样,晚上头疼睡不着觉,白天还要上班,课余又要复习英语,参加职称考试,基本上没有闲着的时候。有一次,一个住院的战士问她:“崔护士,你和山下大医院的同学相比,亏不亏?”崔咏梅说:“也亏也不亏。亏的是我们的氧气吃不饱,不亏的是我们学到了高原病的护理方法。”记者看到,她们抢救战士肺水肿脑水肿患者时,已经得心应手。短短几个月,就有数十个官兵和干部家属以及驻地民工,在她们的手里获得了新生。

  护士中最爱笑的,要数李婷婷。她歌唱得特别好,一首《当兵走阿里》,是她最喜欢给战士教唱的歌曲。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认为是这首歌的词曲写得好,其实李婷婷是在寻找这首歌里唱的人——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

  李婷婷上高一那年,父亲永远地走了。走过20多年的军旅生涯,父亲终于魂归阿里。在李婷婷的记忆中,父亲走进了阿里,而在她的情感中,父亲就是阿里。阿里在她的脑海里,是一个谜,一个需要解开的谜。高中毕业时,她告别了母亲,来阿里“寻找”父亲。可阿里没有女兵,她未能如愿。几年后,军校毕业的她,终于拥抱了阿里。

  李婷婷说,从山下到山上1000多公里的国道旁,有4个烈士陵园,那里面有战场上的烈士,也有和平时期的功臣,但绝大多数是死于高原病的普通官兵。他们静静地躺在这里,和她父亲一样,与高原为伴,与雪山为伴。虽然他们的身体可以化作泥土,但他们的精神、他们的灵魂却永远矗立在那里,站成了一座座永恒的雕像。

  李婷婷寻找到的,就是父辈们苦苦追求的崇高背影。正如歌中所唱:“趟过最后那道冰河,翻过最后那座达坂,走上世界屋脊上的屋脊,爬上高原上的高原,看见了千年翻飞的经幡,就看见了我们哨所的营盘,好儿女当兵就要走阿里……”(本文图片:马三成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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