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记录残酷战争——倒在伊拉克血泊中的记者

　　在伊拉克这个被战争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国家里，有一群人，他们报道真相，记录历史，并为此付出生命。据统计，自2003年3月伊拉克战争爆发以来，至少已有139名新闻工作者遇难。今天我们将为您讲述其中4名记者的故事。

　　她报道别人的葬礼，却无法预料自己的

　　埃特瓦尔·巴哈特，女，30岁，是总部设于阿联酋迪拜的阿拉比亚电视台的记者。

　　2006年2月23日清晨，在巴格达以北60英里的萨马拉，人们在路边发现了3具被丢弃的尸体。死者当中有一位是女性。她叫埃特瓦尔·巴哈特，是阿拉比亚电视台的记者。埃特瓦尔是阿拉伯世界近乎人人皆知的人物，她的名气为她赢得了无数观众。她不仅报道新闻，追求真相，还喜欢挖掘困扰伊拉克的那些深层次问题。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真相。曾有宗教极端分子扬言取她性命，为此她不得不离开伊拉克到卡塔尔。但她在那里待不下去，她相信属于自己的地方是伊拉克。

　　埃特瓦尔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穆斯林。她爱往穆斯林传统着装上打上现代时髦的颜色。谈到伊拉克的分裂时，她会情不自禁握起拳头，她觉得记录下这个国家的破败是自己的使命。对于埃特瓦尔来说，报道伊拉克不仅出于国家感情，也基于某种道德上的理由。她本人是逊尼派穆斯林，而她的双亲一个是什叶派、一个是逊尼派。她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和谐。她总对朋友说，伊拉克不该有教派冲突。因为就像她的家庭一样，所有的教派都能和睦共处。她笃信公正报道的原则。但是，这使她成了教派冲突双方的敌人，因为她永远无法做到令两个教派都满意。她的父母都劝她远离记者行当，但她总觉得，自己是为阿拉伯机构工作的伊拉克穆斯林妇女，这能使她或多或少免受袭击。

　　埃特瓦尔最后一次报道是在萨马拉，那里的一处清真寺刚发生爆炸。她与助手驱车赶往萨马拉，发现进城道路已被封锁。她只好在城外做现场报道。当时她已很疲倦。夜幕降临，她变得忧心忡忡。不久一辆小货车开来，车上两名持枪者朝天射击驱散了人群，同时大喊：“我们要的是记者。” 埃特瓦尔察觉到情况不妙，拼命向人群呼救，助手想跟持枪者对话，但对方不由分说将他们全部抓到车上。第二天人们看到了埃特瓦尔和她的两名助手的尸体，一旁是他们的采访车。子弹直贯埃特瓦尔背部，头上也命中两枪。她死时年仅30岁。

　　作为伊拉克最有才华的记者之一，埃特瓦尔曾报道过许多葬礼，亲身经历了生活在这个战乱国家的普通百姓的悲伤、愤慨和无奈。2006年2月25日这一天，她自己的葬礼居然成为了媒体报道的新闻。因为葬礼队伍在经过巴格达时遭到了袭击，先是一名不明身份的枪手向人群开枪，继而发生炸弹爆炸，造成3名安全人员丧生。

　　他的使命曾是给饱受战乱之苦的伊拉克人带来欢笑

　　瓦里德·哈桑，47岁，伊拉克私人电视台“东部1频道”播音员和政治讽刺演员，于2006年11月20日在巴格达遭不明身份枪手射杀。

　　在过去3年里，瓦里德·哈桑负有一项艰难的使命——使饱受战乱之苦的伊拉克人发笑。哈桑是一名电视台播音员兼喜剧演员，他从伊拉克的混乱和流血中寻找灵感，在每周末的讽刺剧表演中，他取笑伊拉克糟糕的安全状况、等着加油的长队、停电和无能的政客。

　　许多伊拉克人都喜欢哈桑。在这个被战争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国家，他让他们获得了暂时的放松。每当伊拉克人在街上认出他时，他们就会向他倾诉自己的困境。哈桑会把这些听来的故事改造成讽刺剧。

　　朋友眼中的哈桑，高高的个子、浅灰色头发、特别爱笑、心地善良。他毕业于巴格达的一所美术学院，之后在纳西里耶当

　　在美军入侵伊拉克几个月后，大量电视台一夜间冒出来，“东部1频道”就是其中之一。该电视台招募哈桑和其他5名演员在电视台表演讽刺剧，每集半小时。演员们刻画了从腐败官员到普通百姓的各种形象。哈桑表演的一个短剧说的是，一户人家打算搬到另外一个地方住。但在短剧结尾，这户人家头发全都花白了，脸上也布满皱纹。观众最终得知原来全家人正在伊拉克一处加油站排长队。在哈桑去世前的一周，他扮演了一个善于利用人际关系的公司职员。这名职员最终当上了公司老总，却发现自己并不胜任这份工作。许多观众都认为这个短剧是讽刺伊拉克的联合政府。不过，有一个主题哈桑从不去触及，即如今撕裂整个伊拉克社会的教派冲突。

　　目击者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与另两名乘客和一名司机坐在一辆黑色轿车上。据他的朋友说，哈桑早就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目睹伊拉克的死亡人数不断上升，他总在想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这也是许多伊拉克人的感觉。所以，跟大多数人一样，他早就开始为死亡作准备。2005年，他以5000美元的价格卖掉汽车，用这笔钱为家人买了一座房子。哈桑的同事阿里回忆说：“我问他为什么把车卖掉？他说，‘如果明天我死了，至少可以留给孩子一座房子’。其实，几乎每个伊拉克人都是这么打算的。”哈桑的朋友都说，他不是为了钱才干这份工作的。他每月只拿到400美元，很难维持家用。

　　47岁的哈桑死后留下了妻子和5个孩子。“他曾给伊拉克人带去了无数欢笑，但最终还是成为这个充满屠杀的国家的又一个牺牲品。”他的同事阿里说。

　　他扛着摄影机倒下

　　马赞·丹纳，43岁，路透社巴勒斯坦籍摄影记者。

　　马赞·丹纳是在巴格达郊外被射杀的，但在他当摄影记者的10年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家乡巴勒斯坦西岸城镇希伯伦度过的。他是路透社驻扎在冲突地区最有经验的记者之一。他曾说：“在像希伯伦这样的地方工作，需要付出很大的牺牲。子弹、侮辱、鞭打、监狱以及工作器材被毁，只是其中部分困难。”

　　丹纳个子高大，喜欢抽烟。他昔日的同事回忆说：“最奇怪的是，他简直就是希伯伦的皇帝。到那里的每一个记者都崇拜他，任何报道以巴冲突的记者都知道他，也都喜欢他。他出奇地热情，随便什么客人到他家，他都会拿出最好的羔羊和米饭来招待。”

　　在巴勒斯坦时，丹纳曾经连续两天被以色列士兵击中，为此他不得不休息3个月。他曾扛着摄影机到一座房子楼顶拍摄，结果摄影机被打碎。路透社考虑到他的安全，决定将他调离希伯伦。他的孩子总希望父亲别干这行，他们已经多次见他受伤，不堪忍受担惊受怕。最终路透社把他派到巴格达时，他们以为那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他是阿拉伯人，又会讲英语。

　　2003年8月的一天，丹纳和他的同事西尤克基赴阿布格莱布监狱采访。此前一天该监狱遭到迫击炮袭击。这两名身经百战的巴勒斯坦记者乔装成平民，他们都没有穿防弹衣。据西尤克基回忆，他们在监狱门口待了20分钟。随后一名美军士兵出来，他俩提出采访请求，但遭到拒绝。随后，他们请求允许从500码之外的一座桥梁拍摄，因为那里看得见大墙以内。“他说没问题，我们可以去那儿拍。”他们在桥上选择了一个比较开阔的位置，在那里拍摄了大约10分钟。随后，远处一队美军从附近一个村庄出来。丹纳看见两辆坦克和一队美军士兵朝他们走来，于是他扛起摄影机对着他们拍摄了几秒钟。就在那时，几声枪响，扛着摄影机的丹纳往前栽倒在地。

　　西尤克基回忆说，“我们根本没料到他们会朝我们开枪。那里视野很开阔，有平民，还有其他记者。”他说他当时看见子弹打在地面上，把地上的土块打得飞溅。他随即扶起丹纳，后者已经说不出话来。美军靠近后，西尤克基朝那名开枪的士兵喊：“是你杀了他，他是记者，摄影记者。”但那名美军士兵说，他以为丹纳手上拿的是枪榴弹。子弹穿透丹纳的胸膛，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

　　第一位在伊拉克战争中丧生的美国记者

　　迈克尔·凯利，46岁，曾供职于美国《华盛顿邮报》和《大西洋月刊》。

　　十多年前，迈克尔·凯利参与了对海湾战争的报道。在当时数百名战地记者当中，30多岁的凯利只能算是小角色。

　　2003年，凯利再次来到中东报道伊拉克战争。不过这一次跟10年前已大不一样。他在海湾战争时发回的有力报道，为他赢得了名声。他成了著名杂志《大西洋月刊》的特约编辑和《华盛顿邮报》的专栏作家。美国媒体作家丹·肯尼迪评价凯利说：“他是海湾战争的一个传奇，当时他还是一名自由记者，名不见经传。他曾与另一个记者驾驶一辆吉普车，深入沙漠，那里有一队伊拉克士兵想向他们投降。”海湾战争结束后，《纽约时报》聘他为该报驻华盛顿记者，随后他成为《纽约人》杂志的作家兼编辑，以撰写激烈批评克林顿政府的政治文章而蜚声一时。

　　2003年2月末，凯利作为随军记者被安插进美军第3步兵师，重返伊拉克。他的妻子说她相信丈夫能安全回家。“我不是那么担心，上一次他没事，我想这一次他不会这么倒霉。”但是，凯利这一次偏偏没有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2003年4月4日夜晚，凯利乘坐的

　　迈克尔·凯利成了第一位在伊拉克战争中丧生的美国记者。他生前撰写的最后一篇文章题为“跨过幼发拉底河”。(特约记者 汪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