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北京10月9日电(记者黎云)在北京一处略显简陋的四合院里，87岁女红军蹇先佛微笑着，她的丈夫肖克将军已经病重住院很长时间了。

　　长征中先是担任红6军团军团长，后来担任红二方面军副总指挥的肖克，是健在的职务最高的红军将领。

　　70多年前，这位长沙女子师范学校的激进女生随丈夫参加长征，经历了比男人更多的艰难和苦难，她16岁的弟弟死在雪山上，她的孩子出生在草地上又死于日本人的轰炸中。

　　如果说女人是弱者，面对

　　“脑袋才多大，我就挨了3枪。”90岁的彭永清边说边摇脑袋，他也记不清一生打了多少仗，但用九死一生来形容肯定是不过分的。他是红军的一名打旗兵，负责扛军旗指引部队往前冲，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第一个挨枪子的人”。

　　1934年，彭永清所在的红9军与四川军阀田颂尧的部队遭遇了，战斗随即打响。一个敌人在30米开外的地方，瞄准了彭永清。

　　“我也马上举枪瞄准他，但他先开了枪。”彭永清说，子弹擦着他的右眼过去，在脸上拉开一道口子，又把右耳朵撕掉一块。

　　彭永清疼得倒在地上。这时，两个敌兵冲了过来。一个用枪刺捅了捅彭永清，说：“这家伙还没死，再补一枪。”另一个说：“算了，往前冲吧，一会儿跟不上了。”

　　于是，敌兵狠狠地踹了彭永清一脚走掉了。满脸是血的彭永清侥幸捡回一条命，躺在地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彭永清脸上的伤刚好，红军又和当地民团交上了手。他在墙角正等待冲锋的命令，突然一个民团团丁冷不丁地冲了过来，冲着他的脑袋就一枪。

　　民团的武器都是土枪，十几粒铁砂镶嵌到了彭永清的脸上，战斗结束后，他将铁砂一粒粒抠了出来。但打进了左眼睛的一粒铁砂却始终没有找到。“一直等到我参加抗美援朝时，医生才帮我取了出来。”

　　脸上还有一枪要算在日本鬼子头上。一次战斗中，日本鬼子的子弹打进彭永清的嘴里，把他嘴里的牙全震掉了。后来组织上拨了二两金子，给他镶了满满一口金牙。

　　“可惜解放后有一次在火车上上厕所，一张嘴，金牙从马桶掉了出去。”彭永清惋惜地说。

　　如今，彭永清除了眼睛因为枪伤复发看不见以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还外出做了100多场红军光荣传统的报告。

　　除了残酷的战斗，又有谁能说清楚那茫茫草地和皑皑雪山，究竟埋葬了多少身经百战的红军忠骨。

　　“他从来不给我们讲在雪山和草地里的事情，一说就难过。”刘太行在回忆父亲刘伯承元帅时说。

　　太阳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红二方面军青年干事刘月生老远看着一个帐篷还支在草地上，便带着战士跑过去，于是看到了他一生都难忘的一幕：20多个红军官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帐篷里面，身体已经僵硬发青。

　　后来，刘月生也差点倒在了草地上。在过一个小山时，他突然感到鼻子被堵，怎么也呼吸不了，也提不起脚。

　　“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虚的，只想坐下来休息。”刘月生回忆。

　　但指导员坚决不同意，上来架起刘月生就走。一个人架不住，连长又上来，两个人硬拖着他往前走。走了200多米，刘月生才缓过来，可以自己走了。

　　从离开根据地那一天起，缺粮的问题就一直困扰着红军，这种困境在过草地时达到了极限。

　　“二过、三过草地时，死的人就太多了。70%是因为身体极度虚弱而死，走着走着回头一看人已没了。”老红军刘继明回忆，特别是第3次过草地，草地里到处是红军官兵的尸体，很多已经腐烂，露出了白骨。

　　杨光明所在的红一方面军同样在草地中陷入困境。一名战士嘴里嚼着草根，躺在地上用虚弱的声音对他说：“给我一把炒面吧……”

　　杨光明痛苦地哭出了声音：“我哪里来的炒面啊，我饿得吃过别人大便里的青稞。”

　　1936年，红2、6军团改编成红二方面军，从甘孜的东谷出发继续北上。一次休息时，肖荣昌在一堆火灰和马骨头中意外地翻出了一个马蹄掌。

　　肖荣昌把毛烧掉了，剥了一些皮，烧焦后放在嘴里嚼，又焦又臭但能保命。他说：“这样才没饿死，我们前卫部队有两个排加连部80多个人，饿死了40多个。”

　　1936年9月1日，肖荣昌终于走出了草地，到达甘肃岷县哈达铺。

　　哈达铺到处都卖一种叫锅盔的面食。饿坏了的肖荣昌哪里知道节制，一直吃到走不动路才放下筷子。结果半夜里就不行了，肚子胀得消不下去，翻来覆去地难受。

　　“后来我爬到门外，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引来了附近好几条土狗上来吃。”肖荣昌回忆说。

　　曾是中央苏区红军文艺事业开拓者之一的剧作家胡底也在这匆匆北上的队伍之中。与众不同的是，“他在草地上一直被捆绑着行军，米袋子垂在胸前，步子迈得很大。”

　　这位与李克农、钱壮飞并称“白区三杰”的安徽人，在上海从事党的地下秘密工作并成功进入国民党情报机关，后因身份暴露到达中央苏区。1935年8月，胡底任红军左路军侦察科科长。9月，他随朱德、刘伯承等留在红四方面军的中央红军，一同被张国焘裹胁南下。

　　此时，张国焘等人分裂党、分裂红军的行径虽因遭到朱德等人的坚决反对而受挫，但他们还是对包括胡底在内的反对自己另立中央的同志进行了迫害。1936年9月，胡底在长征将要完结的最后时刻倒下了。

　　然而，红军终于走出来了。石达开和7000太平军葬身的安顺场没有成为红军的坟墓，雪山和草地同样没有阻挡住红军的脚步。二万五千里的征程，有倒下的，但没有趴下的。这支由共产主义者领导的军队，战胜了敌人，战胜了自然，也战胜了自己。

　　70年后的今天，回想长征往事，蹇先佛依旧是微微一笑，说：“一个人只要想活下去，她就一定能坚持下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