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仙

　　“新生在部队立功了！”山花烂漫的季节，来自西南边陲军营的一张立功喜报，打破了赣南客家山村南坑村往日的平静。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进小山村的每家每户。

　　“你孙子很争气，在部队立了三等功！”73岁的张清秀老人丢掉手中的拐杖，从乡 民政所所长手中接过喜报，不禁仰天而泣：“老头子，新生立功了，他是个好兵，没给你丢脸！”

　　风雪之夜捡到孙子

　　那是23年前的一个冬夜，江西省南坑村56岁的退伍军人刘德行参加完战友儿子的婚礼，正顶风冒雪往家里赶，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他寻着哭声，来到乡卫生院的围墙边，发现墙角的一个萝筐里，有一个用棉袄包裹着的婴儿。刘德行抱起婴儿，拍掉棉袄上的积雪，把他裹进了自己暖和的军大衣里。

　　刘德行抱着孩子四处张望。黑夜里，卫生院和旁边的几户人家都大门紧闭，周边没有一个行人。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沙哑，热心肠的刘德行决定先把孩子带回家。

　　灯下，刘德行的老伴张清秀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婴儿的棉袄，一个看起来刚满月不久的男婴正朝着她笑。没有生育过孩子的刘德行夫妇看到孩子纯真无邪的笑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老两口连忙从邻居家找来几件婴儿穿的干净衣服，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上。在给孩子换衣服的时候，刘德行发现了一张字条，大概意思是希望捡到孩子的好心人把他抚养长大。

　　第二天，刘德行夫妇把孩子抱到村委会，想让村委会出面，请乡里帮助查找孩子的亲生父母。想要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乡政府和村委会考虑到刘德行夫妇的实际情况，都劝他们把男婴当孙子养下来。最后，在乡政府和村委会的劝说下，刘德行夫妇把孩子留了下来，并取名刘新生，希望他从此有一个全新的生活。

　　含辛茹苦送孙参军

　　年过半百的刘德行夫妇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孙子甚是宠爱，重活、脏活从不让他沾手，自己省吃俭用也绝不亏待孙子。沐浴在爷爷、奶奶爱河中的刘新生，茁壮地成长着。

　　转眼到了2000年，刘新生就要高中毕业了。就在这一年，张清秀肝病复发，终日卧病在床，药罐子从没离过口，每月靠政府发放的优抚金度日的刘德行一家陷入了入不敷出的困境。刘德行每天除了要照顾生病的老伴外，还要到十多里外的山里去挖草药，卖掉后以补贴家用。有一次，刘德行上山挖草药时扭伤了脚，此后接连一个月都没能上山。为了让在县城上高中的刘新生不“断粮”，刘德行把从村支书那里借来准备给老伴买药的100元钱，托人捎给了孙子。

　　拿着爷爷捎来的100元钱，刘新生的手在颤抖，心在滴血。泪眼模糊的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了贴身的口袋。刘新生连续吃了两个星期的

　　那天夜里，微弱的灯光下，刘新生伏案沉思。想到历经沧桑的爷爷奶奶为了自己的成长呕心沥血，心里不禁泛起阵阵酸楚，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握着还带稚气的拳头，刘新生心底作出了一个人生的重大决择。参加完学校的毕业会考，刘新生便把铺盖带回了家。他告诉刘德行夫妇，自己不打算参加高考了，准备南下广东打工，挣钱给奶奶看病。听说孙子不考大学，要去打工挣钱，刘德行老泪纵横，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刘新生南下广东。

　　转眼到了秋天，武装部的征兵宣传单引起了刘德行的注意。部队是所大学校，进去时是块铁，出来就是一块钢。刘德行萌发了把孙子送到部队去的想法。听着爷爷的军旅故事长大的刘新生，从小就崇拜军人向往军营，当爷爷和他商量准备让他去当兵时候，他兴奋得一夜没睡。2000年12月，18岁的刘新生顺利通过体检和政审，带着爷爷、奶奶的嘱托和自己的梦想，坐上了驶向西南边陲军营的列车。

　　为劝孙千里赴军营

　　辗转几千公里，刘新生入伍来到了云南边防。紧张的新兵训练生活，让初到军营的刘新生充满了好奇。

　　新兵训练结束后，刘新生被分到了一个驻守在大山深处的边防连。边防连队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的单调生活和超强度的训练，让对军营怀有无限憧憬的刘新生产生了失落感，现实与理想的差距甚至令他产生了逃离部队的想法。连队干部发现他这个苗头后，一边做工作稳定他的思想，一边写信与远在赣南的刘德行取得联系，请他协助做好刘新生安心边防、安心服役的思想工作。

　　听说孙子在部队吃不了苦想当逃兵，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刘德行顿时火冒三丈。他安顿好生病的老伴，揣着自己在朝鲜战场上获得的军功章，匆匆赶赴云南。

　　当年迈的爷爷在连队干部的陪同下出现在宿舍里的时候，刘新生一下子怔住了。望着爷爷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刘新生既胆怯又愧疚。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爷爷的双腿，泪流满面：“爷爷，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啊！”“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扛不起……”刘德行把跪在地上的刘新生拉了起来。

　　在部队的日子里，刘德行这位老兵深受官兵的喜爱，连队干部专门安排了一场政治教育课，请他给官兵讲述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退伍军人刘德行18年如一日含辛茹苦抚养刘新生，又千里赴军营劝孙莫当逃兵的事迹，在部队官兵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官兵们纷纷慷慨解囊，短短一天时间里便为他捐款2300多元。怕刘德行不肯收，连队领导直接把钱寄到了刘德行所在乡的武装部，请他们转交。

　　一个星期后，刘德行在全连官兵的欢送下，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临行前，他把自己在朝鲜战场上荣获的那枚军功章留给了刘新生，并嘱咐他一定要当个好兵，要给这枚军功章增光添彩，力争给它找个伴合成一双。

　　励志军营淬炼成钢

　　送走了爷爷，抚摸着爷爷的军功章，刘新生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被愧疚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常独自一人静坐发呆。他在一封给爷爷的信中写道：“你们千辛万苦地把我养大，送我到部队接受锻炼，我不仅没能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反而让你们因为我饱受苦难，你们的恩情我今生都无以回报……”

　　为了让刘新生放下思想包袱，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边防战士，指导员与他结成了帮扶对子，与他同食、同宿、同训练、同工作，逐步树立他在军营锻炼成才的信心。刘新生认识到，自己对爷爷、奶奶最好的回报，就是在部队干出个样来，让爷爷、奶奶引以为荣。

　　在连队官兵和刘德行夫妇的帮助下，刘新生的军、政素质得到很快提高，训练场上处处都是他矫健的身影。别人做200个俯卧撑和抑卧起坐，他要强迫自己做300个，别人五公里越野从不绑沙袋，他却每次把自己的小腿绑得严严实实。3个月后，刘新生被连队作为骨干苗子选送到上级机关参加预提班长集训。第二年春天，刘新生被上级任命为班长。他把这个喜讯写信告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爷爷、奶奶。收到信的那天，张清秀特意杀了一只鸡，庆祝孙子在部队当上了班长。

　　然而成长的道路往往是曲折的。2002年7月，刘新生满怀献身军营的雄心壮志参加军校招生考试，却以5分之差与军校失之交臂。爷爷从赣南老家来信安慰他：成功的路不止一条，立足岗位一样能成才。2002年底，刘新生过了个“丰收年”：通过了组织考察被批准加入党组织成了一名预备党员，同时被选取为一级士官。南疆边防军营喜报频传，让刘德行夫妇很是欣慰。

　　忠孝难全勇立军功

　　2004年12月，刘新生穿着崭新的军装回到了阔别4年的赣南老家。看到一身戎装威武英俊的孙子，刘德行夫妇激动不已，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刘新生休假在家的一个多月里，不是做饭扫地就是上山砍柴下田翻地，刘德行夫妇看在眼里，喜在眉梢。

　　亲人团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40天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了。刘新生回到部队不久，就被上级抽调到迎接军区军事大比武的强化集训队，投入到了紧张、高强度的军事比武训练中。

　　正当刘新生精心准备要参加军事比武的关键时刻，家乡突然传来噩耗：刘德行突发脑溢血住进了

　　3天后，当刘新生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乡时，爷爷却已前一天离开了人世。村支书告诉他，爷爷弥留之际，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走的时候没有合眼。跪在爷爷的墓前，刘新生除了愧疚就是泪水。他心里清楚，爷爷之所以没合眼，一是没有见到自己最后一面，二是对自己立功的期望至今没有实现。

　　办完丧事，安顿好奶奶，刘新生带着万分悲痛的心情踏上了归程。回到部队后，他化悲痛为力量，除了每月定期给奶奶写信汇报工作情况外，就把全部时间精力都用在训练和边防执勤中，他所带的班各项工作都在连队中名列前矛。

　　2006年4月中旬，已是二级士官的刘新生带队到边境线上巡逻，巡逻小分队从非法通道查获一批价值13万元的走私香烟。鉴于刘新生组织得力、机智勇敢，部队给他荣记三等功一次。

　　抚摸着金光闪闪的军功章，刘新生百感交集。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军功章与爷爷的军功章放在了一起。他轻轻地呼唤着：“爷爷，您看到了吗？我实现了您的愿望。我把您和奶奶对我的爱，都铭刻在了军功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