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宇

　　高原阳光最炽烈的7月，我们自拉萨沿长龙般蜿蜒曲折的青藏铁路线向藏北挺进。当抵达唐古拉山和念青唐古拉山之间海拔4600米的那曲时，我们的越野车喘着粗气拐弯驶上便道。随着眼前美景的消失，高原反应疯狂袭来。当海拔4900米山巅的雷达天线防护罩移至面前时，胸闷欲炸的我听到了思维“嘣、嘣”断裂的怪响，直到步入那曲雷达站指挥室，看到 正戴着耳机值班的记录员、一级士官庄海波灿烂的笑脸。

　　“这是我第一次上阵地。”面对我的提问，庄海波伶俐的回答倏然贯通了我的思维。我抬眼看他：个头不高，大眼睛晶亮有神，帅气的小寸头，稚气的脸上有高原烈日的晒痕。

　　问起他当兵的初衷，他绽放出纯净的笑容：“父母说我从小就对新鲜的东西感兴趣。说实话，当初我就想看看西藏是什么样子，体会一下地球之巅的生活和我们广东有啥不一样……”因这个看似简单的愿望，2003年底，17岁的他从富庶的广东汕尾踏上了世界上阳光最多、氧气最少的世界屋脊。

　　“说来也怪了，刚到西藏时好多战友因为缺氧头疼呕吐，可我没啥反应，只是脸让紫外线扒了几层皮。所以新兵训练结束他们被分到海拔4500米以上的雷达站，而我被挑到团部电影组放军号时，自己总觉得不甘心。”说这话时，他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挑战的光芒。

　　“为啥把你分到电影组？”

　　“我喜欢音乐，在家时还喜欢跳跳街舞，经常和几个朋友弄个组合去广场表演表演。”

　　“在这么高的阵地上还跳吗？”这个活泼开朗的战士告诉我，没事时，在能伸手摸着天抓到云的山巅和着音乐跳一段，那感觉妙极了。其实，他能上山恰恰缘于跳舞。2005年初，他和几个战友被抽到一起排练舞蹈《极地行动》，代表驻藏空军部队参加全军文艺调演。这个他担任领舞的节目以甘巴拉雷达站官兵的艰苦生活为素材，深深撼动了他的心。在节目收获了空军二等奖、全军三等奖，他荣获了“优秀士兵”的同时，庄海波也开始了自己的“极地行动”：申请到海拔4500米以上的极地雷达站锻炼自己。

　　2005年3月，他被分到那曲雷达站当记录员。为了早日上阵地，倔强的他午休时躲在被窝里抄写字符，别人打球娱乐时他在训练模拟器上一遍遍报空情。今年4月，多次申请上阵地担负战备值班的他终于如愿以偿。

　　“那曲，藏语意为黑河，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全年都有霜冻、大风、冰雹，最冷时气温低于-40℃，全年日照时数2886小时以上……”出发前，他查出这样一组冷酷的资料，但心中征服极地的激情丝毫没有熄灭。

　　初上没有一棵树的阵地，庄海波跟了三四天班便独立担负战备值班任务。一次，雷达站执行一项重要飞行保障任务。端坐在指挥室里“传递”空情的他生怕漏一点情况，紧张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但他拼命让自己沉住气，在第一时间准确上报目标的高度方位距离等数据。当任务圆满完成时，他的内衣和迷彩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那是真紧张啊！怕出错。时间对记录员来说是按秒计算的。我报的时间慢几秒，空中目标就可能相差几百公里！”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告诉我，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到，站在地球之巅，是挑战更是责任。

　　慢慢地，各种复杂条件下的目标，庄海波都能在极短时间内一个个准确地报出。后来，操纵员一报出目标详细数据，他的脑海里便会出现飞越雪域天空的飞机类型，知道是否偏航。而上山前能边报边记两批空情的他现在记四五批都不成问题了。

　　在大风能撕裂屋顶的雷达阵地上，他渐渐发现：战备值班只是极地生活的一个“章节”，铁青着脸的高原时刻用生活细节磨砺着他们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在山下，庄海波总以没啥高原反应而骄傲。可在空气中含氧量不足海平面一半的山上，他一本侦探小说看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因缺氧引起的记忆“短路”记不住其中的精彩章节。好动的他干脆找了个足球在耸入云端的山上踢着玩，可在山下生龙活虎的他跑一会儿就累得坐在山坡上喘好一阵粗气儿。

　　庄海波爱热闹，可这儿连天空都凝固了般蓝得骇人。他早晨跑步时，总想在乱石凸兀的山坡上看到只飞奔的兔子，可除了天上掠过的鹰，这里再也没有生命的迹象。几天前，油机员林业兴发现了一个兔鼠洞。大家有的用水灌，有的堵洞口，“俘虏”了4只兔鼠。这下，围成一圈观察小家伙们的一举一动，便成了在狂风、缺氧面前无所畏惧的男子汉们极地生活中最温馨的时刻。

　　最让庄海波高兴的是，山上安了卫星接收器，电视能收15个台。前些天不值班时，他好好过了把

　　“有了这次极地经历，今后没有啥苦我忍受不了。”庄海波依然笑着告诉我。他说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一代代军人从千里之外的家乡来和这块世界上最高的土地生死相依，那是一种对祖国的忠诚和对使命的执著，就像那首歌唱的：“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巅把我的魂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