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木

　　一

　　1931年，鄂豫皖红军在反“围剿”的双桥镇战斗中，活捉了国民党军第三十四师师长岳维峻。

　　岳维峻，字西峰，陕西蒲城人。岳少时习骑射，有侠气，后加入同盟会，参加关中反清起义，后入陈树藩军中之教导营，与胡景翼等参与讨袁、护法诸役，岳任靖国军前敌总指挥，后为国民二军总指挥、师长等。1926年冯玉祥在五原誓师北伐，岳任国民联军南路军总司令。此前冯玉祥所属部队于直、奉二次大战中势力大张，然其内部矛盾重重。岳部由豫返陕入晋，损失颇巨，又与冯部宋哲元部火并，岳于是逃往安徽投靠蒋介石。后其部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五方面军，岳仍任总指挥。国民党叛变革命后，其部为陆军新编第一师，岳任师长，再后为第三军副军长、陕西招抚使、豫西警备司令以及第三十四师师长。

　　此次岳维峻是奉

　　事也凑巧，鄂豫皖红军的指挥员徐向前曾是岳的部下，那是在大革命时期冯玉祥的国民军中。当时徐向前从黄埔军校毕业，分配至河南国民二军，军长胡景翼死后就由岳维峻领军，徐向前是团副。这支部队虽然标榜参加革命，其实军阀作派不减当年，徐向前痛感它“与黄埔学生军的革命精神不可同日而语”，也就有了去意。后来，新军阀混战，直、奉、晋联合进攻冯玉祥国民军，国民二军奉命攻打山东、山西，结果铩羽而归，岳被晋军俘获。不久，徐向前也离开部队返回故乡，再后来走上革命道路，投身武汉军校，1927年加入共产党，此后参加广州起义等，红军有了一员战功赫赫的将领。

　　却说此番“围剿”与反“围剿”，岳维峻奉蒋介石令出任国民党军第三十四师师长，在武汉行营效劳，1930年12月于孝感防次宣誓就职，未及三月即被囚(1931年3月9日于湖北广水双桥镇被俘)。在七里坪红军总部，徐向前见到了岳维峻。

　　岳维峻面对红四军参谋长徐向前，不禁一声长叹，他对原来的“团副”说：“蒙多多关照，只要不杀我，我答应你们提出的一切条件。”徐向前考虑到红军将来势必要与西北军打交道，留下岳维峻的人头不失为将来统战的需要。于是，他和苏区其他领导人商议，决定以岳的人头换取苏区急需的货物(20万套军服等)、药品，并接受岳家人的赎金。国民党方面果然如约送来服装(先期10万套军装)、银元、药品以及“列宁”号飞机急需的汽油，岳的家人也送来9万大洋以及近万元的西药。

　　然而，就在徐向前等准备如约释放岳维峻的时候，张国焘来到苏区，他不讲政策和策略，说要钱也要命，找了个借口，就把岳维峻给处决了。时在1932年8月11日。

　　岳维峻的死，让人不免想起另一个人——张辉瓒，中央红军在第一次反“围剿”时俘虏并杀死的国民党军中将师长。

　　二

　　1930年12月，国民党对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一次“围剿”，以张辉瓒为前敌总指挥兼第十八师师长，10万人“分进合击”。毛泽东采取“撒开两手，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伏击敌军，俘虏了张辉瓒，粉碎了敌人的第一次“围剿”。毛泽东有诗云：“万木霜天红烂漫，红军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

　　此前，国民党向前线“剿共”部队悬赏索取红军朱德、毛泽东、彭德怀、黄公略四人首级，计价5万元，红军鄙夷之。此次，张辉瓒领军袭扰苏区，兵败如山倒，张于溃败之际仓皇扮作士兵企图逃脱，不料因“身广体胖”行动不便为红军捕获，张当下灵机一动，隐瞒身份，自称是书记官，却被国民党俘虏兵揭穿，遂被红军押解至龙冈大坪。

　　毛泽东见到被押来的张辉瓒，疾步上前，握手说：“石侯先生，分别数年，不期在此相见矣。”张见到毛泽东，双手一拱，“润之先生”云云，说了一番景仰和钦慕的话。毛泽东问他敌人内部的情况，张赶紧回答不误。最后，张辉瓒提出愿意以捐款、送枪弹和医药物资的方式赎回自己的命。毛泽东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嘱咐部下不要杀张。

　　张辉瓒说来是毛泽东长沙求学时就知道的人物。他字石侯，长沙人，曾

　　国民党悬赏索取红军领袖的首级，不料第一战就损兵折将，国民党上上下下惊成一团，更不料一个堂堂中将师长食言“誓不生还”的许愿，忙不迭地甘愿把自家的头颅变成双方交易的砝码。

　　不久，张的家属得到张被俘的消息，其妻朱性芳急赴南昌，哭求省主席鲁涤平，又电请程潜、唐生智等想方设法保全丈夫的性命，同时又在上海辗转寻找中共中央线索，表示愿以钱物换回张辉瓒的性命。蒋介石在众将领的恳求下，答应用武器、钱款同红军做交易，赎回张辉瓒。于是，在鲁涤平等反复计议下，开列出同红军交易救赎张辉瓒的条件：张部未投入“剿共”的朱耀华第五十四旅全部人马合4000余众连同全部枪械归降红军；由上海三家殷实的银行担保，给红军20万元现洋和20担西药，并提供可武装两个团的武器；释放关押在江西上沙窝监狱里的共产党“政治犯”。

　　应该说，这对当时的红军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然而，在战争环境下，这笔“交易”最终没有达成。

　　当国民党江西当局拟出救赎张辉瓒的条件并报请南京军政部批准时，张妻以及国民党江西省府秘书、也是张辉瓒亲戚的黄信宜，先后赴上海寻找中共中央(通过接头人龚饮冰已与中共中央取得联系)，派人赴南昌谈判。经研究，

　　原来，在此前的1930年1月10日，中央红军总部胜利粉碎国民党第一次“围剿”后，召开了全军祝捷和迎新大会。群情振奋之下，遂把张辉瓒拉出来示众。一些由国民党俘虏转变为红军的新战士，出于对国民党军队内将官欺压士兵的愤怒，要求杀掉张辉瓒，大会适时制止了这一请求。后来，吉安苏区地方政府迁就东固一带群众对国民党烧杀苏区的仇恨情绪，于1月28日召开公审大会，将张辉瓒游街示众后，未经请示，擅自将张枪毙并枭首，并置其头颅于“张氏宗祠”木匾小舟上丢入赣江，让其顺流而下。当时的想法是欲使之漂流至南昌国民党“剿共”大本营，对国民党官兵起震慑作用。

　　后来，张的首级被国民党哨兵于吉安处江上捞获，经过辨认(鲁涤平命将其头颅浸入酒坛内，亲自验看，又让与其有姻亲的人验看其有特征的“复齿”，这才辨明其身份)，送至南昌大殓。蒋介石闻讯，致电国民党江西省主席鲁涤平，称张“死事之烈虽常山睢阳何以加兹”，即套用古人颜真卿、张巡等故事表彰之，后又将其葬于长沙岳麓山。

　　再说李翔梧和涂作潮从上海携带供谈判参考用的照片底片(内有对方许诺的条件)抵达南昌后，正准备前往吉安交涉，不料李翔梧在街上买了一份晚报，上面竟刊登着张辉瓒的首级已顺赣江漂至吉安的消息。李、涂大吃一惊，张辉瓒已被杀，自己这不是送上门来给人报复吗？于是，二人乘着对方还未动手，赶忙销毁了照片底片，身着国民党军装，匆匆沿乡村小道溜之大吉，后来总算侥幸逃出，水陆并用回到上海。当时负责中共特科的顾顺章还去旅馆看望了他们。

　　三

　　如果说红军初次与国民党的大规模“围剿”交战，愤于其嚣张和涂炭苏区而杀其被俘高级官员，算是有欠考虑——毕竟没有很好地讲究俘虏政策，同时为国民党的“反宣传”落下口实，对红军和苏区的政治影响以及可能的物资提供也不利，那么后来杀岳维峻就更是张国焘“左”倾错误在鄂豫皖苏区开始泛滥的前兆了。

　　徐向前后来回忆说：“杀俘虏，是张国焘来鄂豫皖后才有的，破坏了红军的传统。”而且其“左”倾方针的危害愈演愈烈，后来更把屠刀伸向自己的同志，比如徐向前的妻子程训宣就是在苏区“肃反”中与王树声的妹妹等一齐被杀害的，更可惜的是曾中生、许继慎等一大批战功卓著的苏区、红军领导人也被无辜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