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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史纵横:德意志帝国的统一和崛起(图)

http://jczs.sina.com.cn 2006年06月25日 10:24 《名牌》杂志
军史纵横:德意志帝国的统一和崛起(图)

色当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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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0-1870:千年睡狮正欲醒

  公元870年,查里曼大帝的两个孙子、东法兰克王“日耳曼”路易(Louis the German)和西法兰克王“秃头”查理(Charles the Bald)签订了 《梅尔森条约》 (Treaty of Mersen),将横亘在二国之间的罗塔尔王国(Lotharingia)北部彻底瓜分,除去了彼此间的缓冲带。这一条约奠定了今后的西欧政治版图:德意志(东法兰克)和法兰西(西法兰克)两大民族对峙与争衡的格局由此形成。

  在此之后的一千年里,力量的天平都向着莱茵河西岸倾斜。统一、富裕、强大的法兰西始终是欧洲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另一边的德意志,虽然也有过几次短暂的辉煌,但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却只是一堆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组成一个有名无实的“神圣

罗马帝国”:贫穷、积弱、支离破碎。对德意志民族来说,历史方向始终十分明确:只有统一的民族国家才能像法国一样富强,甚至挑战法国的支配地位。然而既成现状并不那么容易打破,内有诸侯的牵制,外有强国的干涉,多少个世纪以来,德意志统一始终只是日耳曼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随着时间的流逝,德意志终于一点一滴地凝聚起来。到了十九世纪,虽然它还只是一个由三十多个邦国组成的松散“邦联”,但是真正的强国只剩下了普鲁士和奥地利两大巨头,只要二者去一,统一就具有了现实的可能。

  两个天才男人的出现完成了这一步骤。1860年前后,在普王威廉一世(Wilhelm I)的支持下,俾斯麦(Otto von Bismarck)和毛奇(Helmut von Moltke)这对文武双雄分别成为了首相和参谋总长,接管了普鲁士的军政大权,普鲁士对内开始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外则合纵连横,利用各大国间的矛盾拓展生存空间。1866年,普奥战争爆发,在俾斯麦和毛奇的默契配合下,新生的普鲁士一举击败了老朽的奥地利,将其排挤出德意志的统一进程外。此后,对于普鲁士来说,统一德意志已经不存在内部障碍,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敌人就是西面的法国,确切地说,是路易·拿破仑·波拿巴(Louis Napoleon Bonaparte)或称拿破仑三世(Napoleon III)统治下的法兰西第二帝国。

  普奥战争后,普鲁士的崛起已经成为路易的心头大患。他深深感到,如果普鲁士能够统一德意志,法国在欧洲的支配地位必将被颠覆,这是拿破仑的继承人决不能允许的。此后数年,路易施展各种手段,南联奥地利,北结丹麦,一手策划吞并比利时和卢森堡,一手拉拢与普鲁士不和的南德诸邦,竭尽所能要孤立普鲁士。按照路易及其臣僚的设想,德国必须被分成三块,才能保证法国的国家利益。然而,技高一筹的普国首相却反过来利用了法国皇帝的咄咄逼人,通过把法国设定为假想敌,反倒促进了德意志内部的团结。

  就这样,德法双方的敌意日益加深,法国成了对德国统一的威胁,而德国的统一又是对法国的威胁。为了法兰西,德意志必须保持分裂,而为了德意志,法兰西又必须被打倒—历史在此打了一个死结。能解开这一死结的,不是理性与宽容,不是对话与理解,而是血与火的战争。至少,当时所有的掌权者都这么认为。

  或许是被历史的宿命所导引, 《梅尔森条约》 签订整整一千年之后,公元1870年,德意志和法兰西再次将对方视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战争已经成为悬在莱茵河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1870.7.19:高卢公牛咆哮中

  1870年7月初,一则爆炸性新闻传到法国:经过普鲁士和西班牙两国的秘密磋商,普王威廉的远房堂弟、一位出身霍亨索伦(Hohenzollern)王室的德意志王子利奥波德(Leopold)即将填补空缺已久的西班牙王位(原西班牙女王两年前在政变中被驱逐),成为西班牙国王。在目前剑拔弩张的普法关系下,法国人立即警惕万分:这意味着普鲁士将从东西两方包围法国,法国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危险。法国民众歇斯底里,掀起反普鲁士的狂潮,皇帝本人也大为震怒,他立即与普王威廉交涉,要求利奥波德放弃西班牙王位的继承权,否则不惜兵戎相见。

  威廉老成持重,不愿把事情闹大,于是说服利奥波德放弃西班牙王位的继承权。但路易仍不满意,他派法国大使到艾门斯(Ems)去觐见正在避暑的威廉,要他永久性禁止利奥波德的继承权。这种霸道的作风让威廉很不高兴,他拒绝再私下会见法国大使,但也明确表示,利奥波德以后不可能再提出继位申请,给足了法国面子,满心以为可以就此息事宁人了。

  但俾斯麦已经决心借这次偶发事件挑起战争,以解决法国这个最大的拦路虎。虽然国王明确表示要让步,他还是能够施展巧妙的手腕:借发表普王和法国大使谈话纪要的机会,俾斯麦对原件大加删改,断章取义地公布了一个节要,说什么“因为法国大使要求国王致电巴黎以保证这个要求权今后决不再被提出,陛下已经拒绝再接见该大使”,摆出一副强硬支持利奥波德继位的挑衅架势,这就是著名的“艾门斯电报”。俾斯麦自称这个电报对于“高卢公牛”来说,好像一块红布一样灵验。

  果如俾斯麦所料,当这份电报在法国报纸上发表时,从皇帝到平民,每个法国人都成了一头愤怒的公牛。许多民众走上街头,唱着 《马赛曲》 ,高呼:“àBerlin!(打到柏林去!)”在民众的热烈支持下,7月19日,法国向普鲁士宣战,高卢公牛咆哮着,冲向了日耳曼斗牛士。

  俾斯麦有恃无恐:在毛奇的领导下,普鲁士已经建立了一个优秀的参谋本部,汇集了各方面的专家,从宏大的战略问题到具体的技术细节,无不加以研究和结合。毛奇本人就是西方大军事思想家克劳塞维茨的弟子,他的参谋本部在历史上第一次把战争变成了一门科学。在参谋本部的计划下,普鲁士开始了一系列军事改革,其中最重要的是利用铁路运输军队,可以以远超过传统的速度实现兵力集结和运动;同时,普军还通过普遍的义务兵役制大幅扩充。到开战前夕,普鲁士得以支配的军队总数已经达到近一百二十万人(包括德意志诸邦的盟军),是欧洲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军队。在武器方面,普军配备了先进的后膛步枪和火炮,杀伤力大为提高。又经过普奥战争的实战考验,普军对自身的能力已经有了充分的信心。

  但法国人也有自信的理由:法国的铁路建设卓有成效;法军近年来也仿效普军进行改革扩充,总兵力扩充到了800,000人左右,虽然仍较普军为少,但是如果先发制人,就可以打断普鲁士的动员,从而弥补兵力上的劣势;法军还配备了比普鲁士更先进的武器:chassepot步枪和mitrailleuse机枪;当然,更重要的是从拿破仑时代起就根深蒂固的“法国陆军天下无敌”的信念。今天,法国仍然拥有一位“拿破仑”,谁说他不会像伯伯拿破仑一世那样,创造出伟大的军事奇迹呢?

  就这样,全世界屏息等待着法军在“拿破仑”的领导下,首先攻入普鲁士境内—这一等待注定是很漫长的。

  7.19-8.2:此拿破仑非彼拿破仑

  宣战前,战争部长勒波夫(Edmond LeB uf)元帅信誓旦旦地向皇帝保证法军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如果战争要延续一年,我们连一粒靴套纽扣也不用买。”这样,路易有充分理由指望,法军可以赶在普鲁士之前完成动员,然后迅速扑向普鲁士腹地。首战胜利之后,则可以鼓动南德诸邦投靠自己,并和复仇心切的奥地利联合出兵,取道耶拿直捣柏林。同时,法国舰队则开向易北河和波罗的海,从海上封锁德国沿岸—一个非常浪漫的“拿破仑”计划,但问题在于现实的可行性。

  结果,勒波夫的保证成了欧洲历史上最著名的蠢话之一。法国的战争动员糟糕到了极点。事实证明,法国人著名的人生哲学“on se débrouillera toujours(对付对付就能成)”根本吃不开。英雄时代已经过去,在复杂庞大的现代战争中,缺乏精密的统筹协调成了法国人的致命缺陷。

  7月28日,当路易到达在梅斯(Metz)的司令部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八十万大军只存在于理论中。预备役士兵中来军营报到的还不到一半,另一半不是还在四处乱转,寻找自己的军队,或者被堵在几近瘫痪的铁路线上,就是因为武器装备尚未到位而在补给站中干等;至于民兵性质的国民卫队(Guard National),实际上等于完全不存在:政府没有给他们准备任何武器、装备和食宿条件,更不用说平时毫无训练。整个铁路系统由于缺乏起码的战时运行时间表,此时已经堵成一团,大量的军用物资堆在后方,而前线什么都缺。各部门相互推诿扯皮,使得本来已经混乱不堪的局势更加不可收拾。到七月底,法军只集结了不到二十万人,皇帝亲自指挥的主力军,梅斯附近的莱茵集团军(2、3、4、5四个军)只有128,000人,另外在南面的斯特拉斯堡(Strassbourg)有麦克马洪(MacMahon)元帅率领的一支约35,000人的部队(第1军及第7军的一个师)。而面对的敌军则有近四十万人之多!要取得入侵战争的胜利,路易的确需要有伯伯老拿破仑那样的军事天才。

  路易知道,第二帝国完全是靠“拿破仑”这块金字招牌才得以支撑,他必须像伯伯那样获得辉煌的军事胜利,才能维持帝国的存在。可至为反讽的是,尽管路易玩弄政治阴谋颇有一手,却完全缺乏“拿破仑”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军事天才,他年轻时发动的两次军事政变无不以最幼稚的错误而遭到惨败。并且,已经六十多岁的路易此时正被膀胱结石的痛苦所折磨,不要说像拿破仑那样骑马带兵,就连马车的颠簸都难以忍受。长期病痛之下,路易甚至丧失了起码的决断能力,而在各种计划间犹豫反复,无法定夺。

  法国将领们忧心如焚:莱茵河对岸的普鲁士及其德意志盟国正像一只精确的钟表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动员,和法国这边的一团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旦德国人动员完成,在兵力上就可以对法军占绝对优势。同时,法国民众也因为军队行动的迟缓而大感不满,巴黎大街上又出现了群众运动的浪潮,要求立即对普鲁士发动进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7月31日,路易硬着头皮命令巴赞(Bazaine)元帅率领还没有准备好的莱茵集团军向边境挺进,然而一旦攻入普鲁士境内,下一步如何展开,法军领导层却又都茫然无绪。

  8月2日,法军以整整六个师的兵力击退了普鲁士的一个步兵团,攻陷了边境城市萨尔布吕肯(Saarbrüken),进入普国境内约三四公里。消息传回国内,法国报纸大肆宣扬,好像普军主力已被歼灭,通向柏林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一样—无情的事实很快就会给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次微不足道的胜利,就是拿破仑时代最后的回光返照。

  8.6:普军反攻不可挡

  7月31日,在法军开拔的同一天,普王威廉偕同俾斯麦等内阁成员到达美因兹(Mainz)建立了前线司令部。威廉是名义上的总司令,但实际指挥的是参谋总长毛奇。毛奇将前线普军分为三个集团军,从北到南部署如下:

  北方是斯坦米兹(Steinmitz)将军指挥的第一集团军,下辖1、7、8三个军,共50,000人,驻扎在特里尔(Trier)附近,作为全军右翼;南方是王太子指挥的第三集团军,由5、11两个军及南德盟军组成,共125,000人,驻扎在兰道(Landau)和拉斯塔特(Rastatt)之间,面向斯特拉斯堡和阿尔萨斯,作为全军左翼;而在二者之间是腓特烈·查尔斯(Frederick Charles)亲王指挥的第二集团军,下辖涵3、4、9、10、12及禁卫军六个军,共134,000人,驻扎在美因兹和萨尔(Saar)地区之间,面对着来犯法军。

  毛奇的战略意图在于,三军形成张开的钳形,待法国人孤军深入后,就可以首先从两侧发动打击,而后以优势兵力围而歼之。因此,普军轻易放弃了萨尔布吕肯,等待法国人自投罗网。但是这一计划很快被意外放弃:并不是法国人识破了毛奇的计划,相反,是他自己的部属都不理解。

  斯坦米兹是个急躁冒进的人,他觉得毛奇的计划无异于放弃整个萨尔,于是没有按照毛奇的方略在北部待命,而是自作聪明,南下主动迎击法军,正好与第二集团军的进军路线相重叠,造成了很大的混乱。斯坦米兹的愚蠢导致了战争的进程大大延长,莱茵军团得以苟延残喘了好几个月。

  8月6日,两次大规模的会战几乎同时在北方的斯皮歇壬(Spicheren)和南方的维尔特(W rth)打响。在斯皮歇壬,斯坦米兹的一支先锋气势汹汹地扑向当地法军;而在维尔特,普方第三集团军和麦克马洪的第一军发生了意外冲突,并很快演变成一场大战。法军作战英勇,普鲁士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以优势兵力迫使法军撤退,攻陷了两地。

  从纯军事角度来说,这两场意外的胜利对普鲁士来说并没有多少战略意义,反而打乱了毛奇事先的计划,法军也并没有就此一败涂地。但许多军事以外的因素却导致了法军形势的急转直下:本来答应与法国结盟、已经厉兵秣马的奥地利和丹麦看到法军的败退,顿时转了口风,表示要“严守中立”,法国期待的联合出兵化为泡影;而法国公众过高的期望忽然破灭,恐慌的情绪在全国迅速蔓延开来。对于皇帝本人来说,打击更是致命的:或许是波拿巴家的遗传终于起了作用,路易福至心灵,总算想出了一个可行的计划。7日清晨,他兴冲冲地从梅斯出发,乘火车去靠近前线的圣阿沃尔(St. Avold)和巴赞商议进军事宜。不料火车刚到站就收到了前方败退的消息,这个意外的打击让路易丧失了最后一点锐气和果敢,他连火车都没有下,就原车返回梅斯,匆匆命令全军撤退到大后方的夏龙(Chalons)。此后,路易一直缠绵病榻,肉体和精神都垮掉了。

  皇帝如此,其余可知。悲观的情绪笼罩了法军上下,各部队狼奔豕突,向内地开始了一连串逃窜,本来就很脆弱的后勤系统完全陷入崩溃。兼之天公不作美,法国东部连日暴雨,十余万法军将士挣扎在积水和泥浆中,没有食物,没有帐篷,没有医药。一切要多糟有多糟。而在他们身后,数十万如狼似虎的日耳曼军人已经越过边境,像洪水一样横扫法国东北部。

  8.16-18:鏖战梅斯势交错

  法军败退后,路易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回巴黎。但是摄政的皇后欧根妮(Eugenie)却强烈反对,深恐皇帝败归会导致帝国垮台。欧根妮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却对军事一窍不通,她要求丈夫死守梅斯一线。路易已经六神无主,只有听任皇后摆布。两天后,梅斯以东的法军停止了后撤,而麦克马洪的部队却一直撤到了夏龙。悲剧性的后果就此造成:法军被分成了东西两段。被普军隔开而难以相互应援。

  法军半退半守之际,普鲁士的三路大军已经挺进到法国腹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直指梅斯。针对目前的形势,普军现在采用了所谓的“间接序列”(oblique order):左翼(第二、三集团军)长长地伸出,威胁敌人的侧后方,而较短的右翼(第一集团军)则威胁正前方,双方的配合下,可以相当自由地发动打击,而让敌人摸不清自己的主攻方向。

  此时在法军方面,久病缠身的路易已经没有力量处理军情,12日,巴赞接管了全军的指挥权,他匆匆决定撤向西方的凡尔登,然而已经太晚了:暴雨引发的洪水将莫塞尔河(Moselle)上临时搭建的桥梁大半冲毁,阻碍了法军撤退的速度;16日清晨,皇帝本人总算及时逃回凡尔登,随后又到了夏龙,而剩下的军队就没那么走运了。

  路易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生了马拉杜(Mars-La-Tour)会战:普军第二集团军的一部分在梅斯以西的马拉杜从侧面拦截正在撤退的莱茵集团军,经过一番血战,双方各损失16,000人,马拉杜最终失守,通向凡尔登的道路被堵住了。受挫的巴赞转而取道北方,普军则继续阻击。

  18日,整场战争中最大规模的格拉夫洛特-圣普里瓦(Gravelotte-St. Privat)会战爆发。莱茵集团军主力约110,000人向梅斯西北继续撤退,而普鲁士集中了第一、二集团军共190,000人的兵力在格拉夫洛特加以拦截。威廉国王也亲临前线。法军在东而德军在西,双方位置交错,这就意味着任何一方失败后都将陷入对方的包围中,无路可退。

  虽然普军占有很大的数量优势,然而狂躁的斯坦米兹又错误估计了形势,毫无策略地猛攻法军中坚。法军的武器优势显现出来,首攻不到二十分钟,先进的后膛步枪就让8,000名普兵倒在了血泊之中。斯坦米兹大怒之下,发动了一次又一次进攻的狂潮,然而却总是在法军的坚固阵形下败下阵来,扔下漫山遍野的尸体。到了下午,前线普军全面崩溃,成千上万名士兵像退潮一样向后方逃窜,哭喊着:“我们输了!”普军后方大乱,威廉国王被人流裹挟着,差点无法脱身。这是整场战争中法国人唯一一次取胜的机会。无论法军之前犯了多少错误,只要他们现在发动反攻,普第一集团军必然被击溃,战争形势登时就可以逆转。但是法军指挥层的迟钝和紊乱再一次使他们白白坐失良机。巴赞还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在他的疏忽之下,腓特烈亲王的第二集团军已经迂回到北方的圣普里瓦,威胁法军薄弱的右翼。几乎在普军崩溃的同一时间,法军的右翼也被斩断,圣普里瓦丢了。

  惊魂初定的威廉等人撤到后方,以为已经惨败,在愁云惨雾中过了一夜。次日清晨,消息传来:普军已经攻下圣普里瓦,莱茵集团军由此退回到了梅斯要塞,形势一片大好。威廉大喜,命毛奇立即挥军包围梅斯。就这样,普鲁士人付出了伤亡近20,000人(法军死伤12,000人)的沉重代价后,终于将整个莱茵集团军钉死在梅斯。直到两个多月后的最后投降,这支军队再也没有发挥任何积极作用。唯一对普军有威胁的对手,只剩下了夏龙的麦克马洪军。倒霉的巴赞因为指挥失当,在战后被控卖国,判了二十年徒刑。

  9.1:梦断色当孤城中

  毛奇留下第一、二集团军包围梅斯,而命令王太子指挥的第三集团军,加上另一支在缪斯河(Meuse)流域刚刚组成的缪斯集团军(第四集团军),共220,000人继续向巴黎方向挺进。与此同时,法国也组成了一支夏龙集团军,由麦克马洪挂帅,去援救困在梅斯的巴赞军。该军约为130,000人,由各部残军、新兵、民兵、海军陆战队甚至难民等杂七杂八拼凑起来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很多新兵甚至连怎么上膛和放枪都不会,需要临时现学。和这支军队一起出发的还有皇帝本人,他没有得到皇后的允许,不敢返回巴黎。路易此时已经威风丧尽,然而帝王排场却一仍其旧,堆满珍馐美味、金银餐具和其他

奢侈品的皇家车队排成长龙,在乱军中格外扎眼,怨气冲天的士兵们由此给路易取了一个外号:“皇帝行李”。

  麦克马洪想得倒好,他要从北面来一个大迂回,贴着比利时边境行军以避开普军的锋芒,然后和巴赞里应外合,从背后击溃围攻梅斯的普军。很明显,除非普军毫无察觉,这个过于冒险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然而很不幸,24日占领夏龙后,毛奇很快从俘获的文件中知道了麦克马洪的打算。第二天,甚至巴黎报纸上也登出了这一计划!惊讶的毛奇慨叹法军居然会如此愚蠢,随即命令前进的两军向北旋转,挡住了这支孤军,麦克马洪不得不向北撤退。几天之后的8月30日,他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一座名为色当(Sedan)的小城,面朝缪斯河,背靠比利时边境,而追击的普军就在身后。

  色当有欧洲最大的古堡之一,在16世纪算得上是一座坚固的要塞,但眼下却毫无用处。麦克马洪只是将色当作为一个临时休整的地方,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地名将永远使自己的祖国蒙羞。他以为面前的普军只有六七万,自己占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休整一番后,就可以一举将对方击溃。事实却恰恰相反,毛奇调动了两个集团军,超过法军将近一倍。当部下建议挖壕沟固守的时候,麦克马洪大发雷霆,说挖壕沟会妨碍自己的运动作战。他甚至连缪斯河上的几座桥梁也不舍得炸掉,觉得会妨碍他的“进军”。等到想炸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大批普军已经通过桥梁到了色当一侧,堵死了法军的出路:第三集团军包抄东、南方,第四集团军拦截西、北方。俾斯麦同时和比利时交涉,让他们严防法军入境:法军已经四面楚歌。

  8月31日夜里,色当的法国将军们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千百团营火在各个方向的远处升腾,蔚为壮观。从营火中,他们估算出了普军的数量和方位,心渐渐沉了下去。杜克罗(Ducrot)将军研究了一会地图,然后苦笑着说了一句“永垂不朽的名言”:“我们在一个夜壶里,他们要坐在我们头上拉屎了。”

  9月1 日凌晨四点,浓雾笼罩在缪斯河谷上,普军在夜色中开始了猛烈的炮击,密集的炮弹落在沉睡的缪斯河岸。而其它方向的炮战也随后开始。普军的两个集团军开始向中心压缩包围圈。在格拉夫洛特-圣普里瓦一战中,普军已经吃够了 chassepot步枪的苦,这让他们学会首先在远处用野战炮轰击,等到法军被炸得差不多了,才让步兵冲锋。由于普军的火炮在射程和准确度上都远胜法军,在炮战中法国人基本上处于只挨打不还手的地步。炮弹从各个方向飞来,逼迫法军一步步缩小自己的防线,直到缩回色当城中。一位德国将军记载道:“敌军的惨叫声一直传到我们站立的地方,我们对敌军的优势如此具有压倒性,以至于几乎没有损失可言。炮兵在射击时好像在演习一样。”不无讽刺的是,路易本人就是颇有造诣的火炮专家,还写过一本厚厚的专著,偏偏就败在了对方的火炮之下。

  情急中,法国人想起了mitrailleuse机枪,这是法军的秘密武器,由25根枪管组成,一分钟能够连发125发子弹。在普军方面没有能与之相比的同类武器。可是法国军方的保密工作太“成功”了,以至于事到临头没有人知道如何操作。因为它看起来有点像加农炮,法兵常常就拿它当火炮使,去和普军的火炮“对拼”,而不知道要在近距离之内扫射才有杀伤力,结果,这种新式武器没发挥多少作用就被统统报销了。

  上午七点,麦克马洪在战斗中负伤,把指挥权移交给杜克罗。杜克罗是个理性的人,他知道如果继续固守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命令立刻在普军的包围圈中寻找薄弱点以便集中火力,突围撤走。然而这时候却出现了第三个总司令温普芬(Wimpffen),他是前几天刚从阿尔及利亚赶来的,巴黎政府委任他为麦克马洪的替补,此时接管了指挥权。温普芬一方面是刚刚到任,对于战场情况一无所知,另一方面大概是在非洲打土著人太顺手了,狂妄到了惊人的地步。他把杜克罗大骂一顿,取消了撤退的命令,要求全军尽一切可能“争取胜利”,并对路易说:“陛下不用担心,我们两个小时之内就会把敌军赶到缪斯河里去。”就这样,第二帝国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温普芬的白痴行径扼杀了。

  不论温普芬如何信心十足,法军的颓势已然无法挽回,防守圈不断缩小。到了中午时分,杜克罗意识到境况已经陷入绝望,于是作了最后的努力,他命令一支骑兵队到敌阵中去杀开一条血路,以便步兵可以逃生。于是,整场会战中最悲壮的一幕开始了。

  在东南面的阵地上,隆隆的马蹄声中,几百名服饰华丽的骑兵挥舞着刺刀,从一个高地上冲了下来,战马逐渐加速,从小跑到飞奔,直到最后达到了无可超越的迅猛,整体效果像是一场巨大的雪崩,看起来没有人类的力量能够阻拦。然而法国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早为时已晚。山下的普军不慌不忙,枪弹齐发,无数马匹和骑士瞬时间倒在了血泊之中。等到剩下的少量骑兵冲入德国人阵中,已经不再有实质威胁,很快就被歼灭。这样的近乎送死的冲锋重复了三次,让在远处山头上观战的普王也不由赞叹道:“啊!勇敢的人!”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最后一次冲锋中,普军某营的士兵们也被法国骑士的英勇所感动,他们停止射击,并向对方致敬。骑士们高呼着“Vive l’empereur!(皇帝万岁!)”然后缓缓离去。这一事件标志着,经过几个世纪的挣扎,漫长的骑兵时代已经被火炮时代所代替。但是并非所有军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否则70年后的波兰骑兵也不会拿血肉之躯去撞坦克了。

  路易此时终于明白,突围的希望已破灭。守城都是不可能的:色当只是个小镇,不是梅斯那样的军事要塞。更何况食物和弹药已近告罄,十余万大军没有补给,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拿破仑的名字又怎能和投降联系在一起?路易绝望之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不顾下身的病痛,从司令部出来,骑马奔向前线,在硝烟和弹雨中漫无目的地驰骋着,在最危险的地方穿来穿去,希望光荣地死在战场上。疼痛几次使他下马喘息和小便,随后又接着上马飞奔。几个侍从军官先后阵亡,但是奇迹般地,路易却毫发无损。

  当法国皇帝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几里外的小山顶上,普国国王却正在一群大臣和贵族的簇拥下悠然观看这出用血与火描绘的图景。在阿登山脉群峰的肃穆背景下,小小的色当城坐落在一座小山之前,城中拥挤混乱的街道都依稀可见,而法军的营地就坐落在城后的山坡上。威廉看到自己的军队从四周逐渐向中央挺进,七百门大炮轰击着法军阵地,炮火组成了一个巨大而绚丽的圆环,簇拥着中央的城堡。这个在硝烟与尘土中闪烁不定的光环似乎变成了德意志帝国的皇冠,向着威廉国王招手。

  下午时分,求死不能的路易疲惫不堪地回到了色当城内的司令部,死念既去,他就得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此时普军已经兵临城下,法军防守的唯有一座孤城。路易毕竟是有头脑的政治家,他对仍在疯狂叫嚣的温普芬置之不理,直接命令全军投降。

  到了这个时候,温普芬还不肯认输,他孤注一掷,拼凑了1200人和两门火炮,打算突围,结果刚出城就被普军的优势火力打蔫了。最后,温普芬也不得不承认失败的现实,但却对路易说了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陛下,如果说我已经输掉了这场会战,那是因为我的命令没有得到执行,你的将军们都不肯服从我。”杜克罗当即跳起来怒斥了他。

  最终,一面白旗升起在色当的古堡上,入城接洽的普军军官惊讶地发现,自己面对的居然是法国皇帝!普军根本不知道路易在麦克马洪军中,这个意外的发现使他们的胜利翻了倍:法国的最高统治者,圣路易和拿破仑的继承人,将破天荒地成为德国人的俘虏。

  傍晚时分,一队孤独的法军骑兵仪仗队出现在暮色中,穿过庄严肃穆的普军队列,将法国皇帝的亲笔降书递给了普鲁士国王:“我的兄弟:我既然没有死在我的战士中,那么我只有将我的宝剑交付到你的手中。我是陛下的好兄弟。拿破仑。”

  “我的兄弟,”威廉回信道,“我对我们相遇的场合深感遗憾,而我接受陛下的宝剑。”

  就这样,在这几句简练而意味深长的话中,色当会战结束了。

  1871-1914:作为开端的结尾

  色当会战中,普军的死伤约9000人,法军则为17,000人,除了三千多人逃散外,剩下的十万大军全部被俘,包括皇帝本人,他很快就被客客气气地“请”到普鲁士的一座夏宫内“做客”去了。直到两年多后病死英国,路易再也没有踏上过法兰西的土地。

  温普芬给巴黎政府的报告倒是充满了

幽默感:“我的先生:我来了,我看见了,我被击败了—”顿时间,整个巴黎震动了。愤怒而沮丧的民众把一切责任都推到皇帝的无能上,一个月前还在高喊着“占领柏林”的民众们又喊起了“打倒皇帝!”墙倒众人推,自由派乘机发动革命,建立了第三共和国。正如皇后所预料的,第二帝国完了,她和皇太子也只得匆匆踏上逃亡之路。

  第二帝国崩溃了,但在帝国的废墟上,又有一个“[德意志]第二帝国”建立起来。1871年1月18日,在曾经标志着法兰西的光荣与辉煌的凡尔赛宫,普王威廉一世加冕为德意志帝国皇帝。与有名无实的“第一帝国(神圣罗马帝国)”不同,德意志终于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千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从这一天起,甚至从路易交出宝剑的那一刻起,它就无可置疑地凌驾于法兰西之上。

  虽然战争要拖到第二年五月才最终结束,然而从色当会战起,结局就已经注定。法国将遭到惨败,而欧洲的政治秩序将彻底颠覆。柏林而非巴黎将成为欧陆的中心,阿尔萨斯和洛林也将划给一个统一的德国。然而双方的仇恨却只会更深,更难以化解:被打倒却尚未出局的法国必定要谋求翻身,而德国决不会允许;称霸欧洲之后,德国更要谋求世界霸权,对英国形成了挑战。新的双雄对峙又建立起来……

  1870年,色当的炮声震惊世界,这炮声埋葬了拿破仑时代,宣告了德意志帝国的崛起,也擂响了世界大战的第一声战鼓。

  [附记:严格说来,“色当会战”当称“第一次色当会战”,整整七十年后,越过阿登山脉的纳粹德军又是以对色当的进攻迈出了灭亡法国的第一步,史称“第二次色当会战”。色当还真是法国人的不祥之地。文/李峻 宋珏 图/张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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