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是沿街摆摊蒙事的测字先生，一听这名字也能测出几分其中的人生密码——臧赶伏，定是赶上伏天之初呱呱坠地的，再从取名的直白和对节气的关注来看，必是北方一农户之后。

　　依多年记者的经验，此番调侃，足以使采访气氛轻松起来。但他笑是笑了，眼里却分明洇洇的。

　　心悠悠一颤——这是在伊犁边防的阿拉马力边防连，虽已时至春天，可山上依然是萧萧疏疏的半截子雪、半截子石。该不是这位冀中平原出生的指导员耳畔，似有却无地响起记忆着童年与家乡的闹雀鸣蝉。

　　于是，不说乡关说边关。

　　说起边关话就长。10年前一入伍就来到这雪山哨所的臧赶伏，总是情不自禁地用一种回顾式的叙述——那时，现代生活离我们很远，主要娱乐就是滚石头，从山上把石头顺着山滚下去，看谁滚得远；那时，山上有狼，夜晚站哨要把哨棚搭在树上；那时，把山下的树移种到山上，怎么也种不活。后来用指北针定位，一丝不差的按原先的方位栽种……

　　不过，毕竟是指导员，即便是很散淡的闲聊，臧赶伏也没忘记讲一讲边防史——阿拉马力的地名源于古突厥语，意为

　　一个暴风骤雨的日子，在臧赶伏当哨长的那个前哨点里，一个战士急性阑尾炎发作。没有别的选择，臧赶伏带着另外五个战士把战友的生命扛在肩上，因路被冲毁要攀越雪山，18公里路几乎是爬了32个小时。那位战友伤口愈合了，他们6人却还躺着……

　　2000年底，连队开始为通电铺架电线。每天的工地上，干得最欢的是那些快要退伍的老战士。老兵们终于在离开边防前3天，看到了连队夜里亮堂堂的景象。当晚，全连彻夜送电开灯，时任排长的臧赶伏和排里的老兵灯光下话怎么也说不完，那才真叫今夜无人能眠。一位老兵动了情：将来就是在这里盖起五星级宾馆，也得把老营房留下来，不为纪念什么人就为了告诉后辈，咱们守的领土从脚下算起一寸也不能后退……

　　这话臧赶伏一直牢牢记着，当他当指导员后，连队也搬进了漂亮的新营房。他绕着那斑驳沧桑的一排老房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在支委会上拿出了自己的提议：把老营房作为“连史馆”整修保留下来，这比花多少钱修的荣誉室都有价值。

　　去看一看？当然，那可是一代戍边军人的光荣与梦想。新老营房的距离并不远，但顺山势修的小道上依然凝冰铺雪。臧赶伏在前面带路走得快，我赶得一急差点滑倒。他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脸红了：边防路只认边防兵的脚……

　　是的，这里的山山水水当然认得他们，当这些年轻的军人把热汗、热血以及男子汉不愿意轻易示人的眼泪都洒在阿拉马力时，我相信，这冰雪覆盖的石缝间，肯定也会生长出传说中香甜的苹果。

　　纵然有万千感慨，我还是要走，他依然要留下来。可是，不管今后属于他的是平凡也罢，寂寞也罢，有一个向来不敢轻言的词，我在心里已赋予了他——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