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指出，创新思维并非简单的“奇思妙想”能力，尽管通过奇思妙想完成伟大创举的传说不绝于耳。最典型的是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的那棵苹果树。现在在牛顿家乡英国的伍尔索普，那棵苹果树已经成为了一棵“圣树”：伊利莎白女王颁发的保护令就立在树旁。来此参观的人们望着这棵长期无人修剪、枝桠及地的“圣树”以及“圣树”旁边带有皇室标记的铜质徽章，想像当年牛顿双手叠在脑后倚树而坐、望着坠落的苹果在冥想中完成物理学最伟大发现的情景，心中的虔诚与激动可想而知。

　　万有引力定律的发现使人类第一次找到了宇宙和谐运行的规则，意义不可谓不重大不深远。但即使传说十分可靠，促使牛顿发现这一规则的也并不是伍尔索普绿色草坪上那棵现今仍在的枝蔓繁多的

　　这就是创新思维最鲜明、最直接、最突出的特点：发现问题以及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思维指向。问题在哪里？问题是什么？问题怎么解决？创新思维只有在这一过程中，才能获得它必须具有的单刀直入和简捷。以数字化部队建设为例，当我们不少人还在对数字化部队的概念、功能、意义进行复杂定义和反复论证的时候，美国人认为数字化部队的全部功能和意义就是解决3个问题：Whereyouare（你在哪里），Wherethebuddiesare（友邻在哪里），Wheretheenemyis（敌人在哪里）。数字化部队的作战效率就因为解决了这3个问题而大为提高。这3个问题如此简单和直白，致使我们无法开展复杂高深的学术推演，它们却又是兵家数千年苦苦追求而一直未果的目标。

　　这就是创新思维——当然包括军事创新思维的特点：坚定的、完全的问题指向。首先可以问一句：发现问题了没有？发现了什么问题？然后可以再问一句：准备怎样解决问题？如果你能够创造性地解决问题，创新之门就被推开了。正是从这个角度上讲，总结不是创新，夸赞不是创新，编串子不是创新。文字创新、语言创新、概念创新不等于思维创新。创新不是对已知世界的定义，而是对未知世界的探求。其中最重要的甚至不是个人才能，而是思想方法。好的方法可以成为牵引思想的绳索，不好的思想方法则会反过来，成为捆缚思想的绳索。

　　上世纪90年代末某次学术研讨会讨论美国新军事战略，与会者中包括曾经参与制定这一新战略的两位美国学者。我方有发言者展开分析：美国新军事战略的三大框架、四大要素、五大特点，娓娓道来，全面铺开。两个美国人听得目瞪口呆，赞叹道：你们的理论概括得真厉害！总结出这么多我们都没有认识到的东西。此局面维持时间不长。午餐前两个美国人已开始心存疑惑。午餐过后他们小心反问：研究问题真的应该是这样吗？这是研究问题的好方法吗？

　　无独有偶，1991年海湾战争结束后，当我们很多分析都认为该战争喻示信息化作战正式登场、是机械化战争向信息化战争的历史转折点、对世界军事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意义的时候，美军最高军事指挥官、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科林·鲍威尔则认为美军进行了一场“理想的战争”，因为遇到了“理想的敌人”，建立了“理想的联盟”，拥有“理想的设施”和“理想的地形”，因而获得“理想的战场”。鲍威尔之所以提出这么多个“理想”，话外之音无非是想警告那些沾沾自喜的美国军人和民众，如此理想条件今后很难再现。当时美国国防部3卷本的《海湾战争——美国国防部致国会的最后报告》说到成功和优势也基本上是轻描淡写，很快一笔带过，依照我们一些人的思路肯定认为成绩挖掘不深、优点概括不精、意义升华不高；但说到问题与毛病它却挖掘很深、概括很精、升华很高：“事实证明，美国地面和海上部队在扫雷经验、训练和装备方面都没有作好准备，这一点令人遗憾；战场通信能力严重不足，使那些距离稍微拉开、彼此喊话刚刚听不见的部队之间无法进行通话联系；提供的战术情报经常是马后炮，而且不能令人满意甚至毫无价值；由于缺乏夜视器材，海军陆战队每天天黑后不得不停止作战行动。”看到这些会使人惊讶，这是我们描述的那支全新高技术装备和高技术作战理念的信息化军队吗？该报告对问题的追究并未到此为止，继续深揭：“我们在‘沙漠风暴’行动中缺乏运输工具，不得不在全世界范围内到处租借卡车”；“事实上有些系统性能不佳，在作战中妨碍了部队的调动”；“情报支援的不足也会越来越严重地妨碍武器效能的发挥”；“目前使用的压制敌方防空武器的飞机均已陈旧，在

　　这就是他们的总结，在很多方面与我们的描述和评价大相径庭。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其实不复杂：他们不想总结出一大堆光环然后躺在上面睡大觉；他们还想保持对缺点的敏感、对问题认识的尖锐，因为他们还想保持对创新的锲而不舍，还想努力去发现、思索那个坠落的苹果。

　　这就是创新的起点，说它有多简单就有多简单，说它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牛顿当年的伍尔索普领地，草场果园绵延相连，今天人人可以安闲地坐在那棵“圣树”之下任由思维驰骋。如果仅仅冥想牛顿第一定律的伟大和辉煌、它的意义、它的性质、它的特点、它的规律、它的地位、它的价值，你就会忽略甚至最终忘记去观察和思考那个突然坠落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