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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孙子“四求”

　　孙子兵法十三篇，可能是世界史上第一本，具有完整架构的战略思想著作，而其思 想之细密，体例之严谨，文字之优美简洁，古今中外难出其右。明朝茅元仪在《武备志》中谓：“前孙子者，孙子不遗；后孙子者，不能遗孙子”<兵诀评>，可为定论。其以计画开始<始计>，以情报结束<用间>，头尾密合，理论完备，让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好事者，除了批注，难以增删，以至于今，我们还能欣赏，中国古兵圣，最原始也最完整的著作。这是“幸”也是“不幸”，幸的是还好孙子是中国人不是外国人，是“民族之光”(钮先钟教授语)，外国人即令能破除语文魔障，仍难普遍地领略其中奥妙；不幸的是，孙子十三篇(以下简称《孙子》)，太过精妙，以至于后世子孙，在思想上难以超越，形成一种无形地障碍，让中国战略思想发展，碰到瓶颈，为我辈中人，必须突破的任务。

　　尽管孙子思想，博大精深，但如果仔细推敲，更进一步精密分析(criticalanalysis)，还是可以找出其思想中的“核”(Kemele) ①。按我国当代战略研究大师钮先钟教授的意见，这个“核”应该就是“知”(knowhow)。 ②  由“知”开始，钮先钟教授几年钻研的结果，在1996年所出版的名著—《孙子三论—从古兵法到新战略》中，进一步提出所谓“孙子四求”新论。这是他反复诵习、深入思考后所体认出，孙子在十三篇写作全程中，一直追求的四个理想的目标，而这更是孙子十三篇中的不言之教 ③。研究《孙子》，能掌握这“四求”之要，才算是善读者，进一步作战略研究，才有可能臻于“善之善者”境界。

　　所谓“孙子四求”，乃是：

　　(一)“求知”(Insearchofknowhow.)。

　　(二)“求先”(Insearchofrutureorientation.)。

　　(三)“求全”(Insearchofholisticapproach.)。

　　(四)“求善”(Insearchofperfection.)。

　　钮先钟教授强调：

　　“这四个目标都具有抽象的意义，但也都在行动上有其实质的表达。它们也不是个别的或独立的，而是彼此之间有其互赖互动的关系。…并非在某一点上追求某一目标，而是经常同时追求这四个目标。甚至于有时这四个目标也根本不可分，在追求某一目标时，也就必须同时追求其它三者。”④

　　最后作结论时提出：

　　“以求知为起点，以求先、求全为目的，而以求善为理想终点。事实上，这四求又是互相融合，彼此沟通，而凝结成一整体。”⑤

　　两岸间的问题，诚如本文前面所言，有其深刻历史原因，我们亟欲化解两岸目前僵局，钮先钟教授提出的“孙子四求”，应该正好给我们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考方向。

　　二、两岸间要互相“求知”

　　“知”字可能是《孙子》全书中，出现最多的字，暗示了孙子的战略思想，是以“知”作基础。“知”字用作名词时，意为知识(knowledge)，进一步延伸可以当作历史背景(historicalbackground)。“知”字用作动词时，意为知道(know)，在《孙子》一书中，则通常不仅是知道，更要深入到了解(understand)的层次，以追求由“知”(知识)到“智”(智能)的理想境界。

　　《孙子》全书中，最为人所熟悉，有关“知”的名言，就是<谋攻>篇的“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孙子原意是指，必须用战争解决问题时，对敌我状况有充分了解，才能避免失败的危险。由于战争具有相对性，彼此皆可“知彼知己”，如果再进一步扩充“战”的含义为各种冲突，则似可获得如下的解释，“彼此若能充分了解，面对冲突，自然较不危险。”

　　因此，化解两岸目前僵局，要由“求知”开始，而且不仅是表面的“知道”(know)，也就是认清两岸复杂的历史背影而已，更要深入到互相了解(understand)的层次，打开两岸间诸多误解的情绪。一旦两岸能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当两岸关系由“知”发展到“智”的程度，能够智能地求同存易，水乳交融，别说“一国两制”，“一国一制”也都有讨论余地。

　　三、“求先”与“求全”的大战略

　　化解两岸僵局，开展两岸关系，“求知”又仅是起点而已，“求先”与“求全”，则是两岸关系进一步必须思考地面向。

　　所谓“求先”是指思考问题要有未来导向。《孙子》一书，由于讨论的范围是以战争为主体，因此所提出的“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形篇>、“胜兵先胜而后求战”<形篇>、“先处战地而待敌”<虚实篇>、“后人发，先人至”<军争篇>等，虽表现强烈求先趋势，但通常又只以与敌争先为目的，考虑的范围较狭义 ⑥，不过，其通篇精神，含有未来导向，则又是其不言之教。譬如<始计篇>的“庙算”，寓有先知先行之意，就是为未来打算；<九变篇>的“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寓有先备之意，要为未来准备，都是这个道理。

　　两岸间的关系，过去诚然有些不愉快，但如果老是陷在互指不是的纠缠中，那就无法看到光明的未来。廿一世纪即将到来，而中国的其它问题多矣，把历史情仇留在廿世纪，发展崭新的良好关系，共同思考如何面对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换言之，如果历史中有解不开的结，也不妨留下，重点放在未来导向，开启两岸关系之新契机。

　　例如，不久的将来，两岸即将先后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有关两岸进入后的各项问题，彼此间该如何安排合理的进程，以加速其利而避免其害，皆是早该商量的课题。这还是较近的将来，远程的两岸问题，诸如生态环保、海域资源、大三通以至统一的安排等等，都是未来无可避免，必须未雨绸缪的问题。

　　“求全”是《孙子》全书，战略精义之所在，如果说孙子思想的核心，除了“知”之外，还有另一个选择，那无疑就是“全”了 ⑦。“全”的意思是维持现状，其相对就是“破”，所谓“求全”即力求保持现状而不破坏，至少也应把破坏降到最低限度。“求全”是理想，“破”是不得已的造反至少也应把破坏降到最低限度。“求全”是理想，“破”是不得已的选择。<谋攻篇>的一开始，孙子一连提出“五全“(全国、全军、全旅、全卒、全伍)的大原则，目标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达成“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理想。由此，孙子“求全”的更深含义，乃不仅只是希望在战争中把损毁降到最低限度，进一步甚至希望根本不采用战争手段，而是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意指不必使用武力而能完成你想达到的目标；“必以全争于天下”和“兵不顿而利可全”，广义来说，如意谓和平不是建立在战后废墟上，而是按照我的意志对现状的改良。换言之，用现代战略术语，也就是说企图用“总体战略”(TotalStrategy)来获致完全的胜利或是“较佳和平”(betterpeace)，而且没有不利后遗症。

　　“和平统一”一向是两岸共同目标，要达成目标，双方都企图采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途径。按大陆的意志，要用“一国两制”完成；台湾则强调民主、对等、协商、不预设立场。

　　然而，所有关心两岸边局势的人士，必须了解，两岸问题不只是单纯的民族或民主问题，两岸问题也不是单纯的统一独立的问题，而应该是更高战略层次，中国未来发展方向的问题 。⑧更总体的看，两岸问题应是两岸之人皆该思索如何建构一个让华人骄傲、亚洲安全、国际放心的环境，这是中华民族对世界的责任，两岸皆要有大格局的气魄。

　　四、不以武力解决两岸问题的“求善”

　　“孙子四求”的最后一项是“求善”，“求善”也就是“四求”理想的终点。用兵求善乃孙子独权一帜的战略思想，而且不仅是“善”，而且“善之善者”<谋攻篇>，换言之，也就是止于至善为其理想的最高境界 ⑨。所谓“求善”，简单说，就是追求完美，而“善之善者”就等于毫无瑕疵，按照孙子的定义，唯一符合这个标准的，只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一项。这也就暗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子的最高理想，他主张解决问题，武力的使用是愈少愈好，最好完全不用。

　　当然，同样地，台湾也要懂得“求善”之道，《孙子》<谋攻篇>“小敌之坚，大敌之擒”的道理，台湾有句同样意思的俗语”草螟仔弄鸡公”。明眼人都知道，改善两岸关系，已是台湾前途之所系，正是国家安全的最重要课题。“台独”的目标，“住民自决”的思想，按照民进党主席目前的说法 ⑩，皆已成过去式，现在大家要努力的，是子孙前途的幸福。抛开悲情心态，不再狭隘的”本土即天下”，开大门走大路，以前祖先是“唐山过台湾”，现在大家要“面向中国”，才有未来。

　　五、建立战略双赢共识

　　孙子思想，博大精深，举世推崇，其兵法十三篇，由于是历代少有涉及方法论的经典，不仅能满足兵学之需要，其言简意赅地概括性，足可应付各种不同的需求，让各式各样学门，皆可藉其思想获得启迪。吾国历代经典，《易经》之外，恐怕就以孙子兵法，被赋予最广泛地技术性运用。

　　本文籍助孙子思想，试探化解两岸目前僵局之道，即此之由。“这些年来，两岸社会都耗费了太多心力与国家资源在统独问题之上(台湾尤其如此)，彼此内耗形成双输的局面，而且一切问题碰到统独议题只好自动让位，或许大家也都因此被少数不愿改善两岸关系的政治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知”，一位新加坡学者，最近如此忧心地说  ⑾。

　　至于问题是否能够解决中国传统的智能应该够提供足够的借镜。例如由中国固有的天下观，又如“春秋大一统”与“秦汉大统一”的分际，最近一位旅美学人提出“主权共享、治权独立”建议，都是值得思考地方向。此外，台湾前行政院长肖萧万长的“两岸共同市场”，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童振源的“台海经济特区”(TaiwanStraitSpecialEconomicZones)，虽从经济着眼，但对两岸建立有实质助益的制度与协议，则是较具可行性的新思维。

　　当两岸对于未来前途，皆能“知彼知己”地渐获共识；亦即建立“求知”基础；进一步“求先”，对两岸未来所可能面临的问题，诸如大陆经济发展宏观调控不易，台湾被大陆经济力吸引而致产业空洞化等等，该有如何未来导向的战略规画总体思维(“求全”)，不论政、军、经、文化、社会以致意识形态地范畴等，皆商量出一套合理的战略双赢共识，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善之善者”理想，才有可能让海内外关心两岸世局的同胞，充满信心、和平、快乐与希望。

　　大陆自改革开放以来，过去二十年间，已获致经济发展与社会改革的重大成就，颇令世人瞩目。台湾在政治经济上的先进，亦颇傲人。两岸人民对于自己目前地成就，都相当珍惜。这是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一个半世纪煎熬下，努力成果，得来不易，弥足珍贵。如何让目前地成就，继续扩大，而不是相互伤害，趋于幻灭，是所有中国人共同的责任。

　　虽然台湾内部有不同的声音，统一是大多数中国人的愿望，仍无置疑。只是目前两岸统一的条件尚未成熟，孙子“四求”理想，提供了大家一个达成目标的途径，两岸国人须要以宽阔的心胸，崭新的思维，站在国家民族的大战略前题下，由“求知”开始，制定“求先”、“求全”的双赢战略，止于“善之善者”境界，到时候，统一自然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注释：①精密分析(criticalanalysis)与思想中的“核”(Kemele)，乃唯一可与孙子评比的西方兵圣克劳塞维茨(Carl Von Clausewitz) 的研究方法，请参见Carl Von Clausewitz, ed. And translatedby Michael Howardand PeterParet, On War(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6)，Preface,Comment,pp.61~63。

　　　②  钮先钟、赖进义：《孙子研究》，《孙子新论集粹—第二届孙子兵法国际研讨会文选》第488页，长征出版社1992年版。

  　　③钮先钟：《孙子三论》第274页，台北麦田出版社1997年版。

　　　④钮先钟、赖进义：《孙子研究》，《孙子新论集粹—第二届孙子兵法国际研讨会论文选》第488页。

   　⑤钮先钟：《孙子三论》第274页

 　⑥钮先钟：《孙子三论》第280页。

　　　⑦如大陆学者吴如嵩就认为《孙子兵法》的核心是一个“全”字，一如孔子的“仁”，老子的“道”，见杨少俊主编《孙子兵法的计算机研究》第44页，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

　　　⑧[蔡玮：《看两岸问题应有更高视野》，新加坡《联合早报》2000年9月9日。

  ⑨钮先钟：《孙子三论》第283页。

 　⑩明日报(电子报)，《谢长廷：民进党不排队统一选项，统一时程仍要停看听》，2000年9月6日，网址：http://www.ttimes.com.tw/2000/09/06/1/politics/20009060104.html。

   　⑾蔡玮：《两岸关系中的新思维》，新加坡《联合早报》2000年9月16日，See 　available on Internet at 　　http://www..zabao.com/special/china/taiwan/pages3/taiwan1609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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