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文为中国孙子兵法研究会供《舰船知识网络版》独家稿件。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天安门事件无法为1989年以来中美关系的持续紧张提供全部解释。尽管天安门事件后布什政府对中国实施了制裁，但大多数中美冲突是在1993年年中后的克林顿任期内出现的。这说明紧张不仅仅来源于冲突本身。事实上，对民主和人权的不同理解，不同的意识形态 ，不同的政治和社会制度等早已存在，而贸易争端，知识产权保护和一些有争议的贸易，大多数情况下是技术性问题，可限制在商业领域内，而不是被政治化。很明显，对中国崛起的战略关注深深地存在于美国的外交思想中。几十年来第一次，美国开始把中国看作一个重大的长期的全球竞争对手。

　　中国的脆弱性

　　尽管中国的上升势头可能会持续下去，但中国缺少成为超级大国需要的三个决定性因素：有利的安全优势；军事和经济硬权力；政治社会和文化知识软权力。

　　1、安全优势：国内和周边安全

　　要成为世界大国，一国需要有保障的周边稳定环境，以保护其在境外的投送、维持、控制和影响力。中国有24个陆海邻国。其中至少有5个国家人口超过1亿。如果中国想成为一个主导性的世界大国，这些国家将对中国构成重大的地缘政治限制。同时，台湾事务本身就将占用中国相当长的时间，并破坏中国的现代化动力。

　　东北方向：日中关系仍没有从“零和”转为“双赢”的迹象。即使日本转而与中国结盟，美国也肯定会反对。朝鲜半岛冲突会给中国与其主要贸易伙伴--美国、日本和南韩--的关系带来麻烦。从长远来看，朝鲜民族主义也将使北京烦恼，而且，中朝和中韩之间都存在着领土争端。一个在美国的引导和保护下统一的朝鲜不会增加中国的安全。

　　北方：当前中俄之间的目标可能是21世纪的战略合作，但它很难在缺少一个过度的美国威胁的情况下形成一个长期坚固的同盟。蒙古强烈的民族主义也是一个麻烦，同时，蒙古还在寻求加强与美国和日本的联系以平衡中国。

　　西部方向：中国更关注内部安全和陷入一场印巴战争或中东战争的可能性。一些中亚伊斯兰国家对新疆独立运动暗地里的政治支持威胁到新疆的稳定。西藏的社会和政治稳定也堪忧。

　　在伊斯兰国家与西方之间，中国很可能是保持其独立性。中国密切与伊斯兰国家关系的唯一动机可能是通过威胁利用美国的战略脆弱性而增加与美国讨价还价的筹码。总的来说，中国人对西方成就的熟悉程度高于对伊斯兰世界，他们更易于接受西方文化而不是伊斯兰文化。在心理、文化和政治上，他们都还没准备好与伊斯兰国家建立更接近的战略关系。

　　由于历史上的不信任、领土争端、文化差异和地缘政治的竞争，中印之间不可能结成坚固的联盟。

　　东南方向：东盟不是追求与中国结盟，而是在中国和西方，中国和日本之间寻求一个平衡位置。强烈的民族主义使得东盟对任何中国主导的迹象都很敏感，一些东盟国家或者有地区的地缘政治野心，或者对中国及它们国内居于少数地位的中国人持有根深蒂固的怀疑。

　　除了这些地区性地缘政治方面的限制，中国的崛起还引起西方的怀疑和抵制。中国的不断上升将可能受到亚太地区内外权力地缘政治分布状况的极大限制。在未来很长时间内，中国的许多邻国将继续寻求与美国而不是中国更紧密的认同。要把这种战略劣势转变为财富，中国需要领先的硬权力，尤其是软权力。但这一点在相当长时间内都是不可能达到的。

　　2、不处于领先地位的硬权力

　　(1)军事力量。由于技术水平十分低下，中国的军事能力距离世界大国的要求还很远。目前，中国甚至不能在其边界和沿海建立起空中和海上优势。尽管在导弹技术方面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进展，中国航空业整体上仍然缺少资金，也不是很先进。中国在计算机科学领域的努力及相应地战略信息战能力的研究比发达国家开始得晚得多，也比较落后。而且，在未来许多年里，中国的军事现代化将继续受到一系列广泛困难的困扰，包括供应控制、令人生畏的代价、低吸收能力、管理和行政障碍以及官僚主义和政治内讧。这一进程将是充满痛苦和缓慢的。

　　(2)经济力量。中国经济增长的数字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也不必然反映生产力的成比例上升和技术进步。目前中国的劳动生产率是世界上最低的国家之一。生产力和资本回报率也没有显著的上升，在某些工业和商业领域实际上还下降了。

　　当前中国在全球市场中的影响力仍微不足道，与世界大国不同，中国不是使用投资、高技术产品和控制先进产业来主导世界市场，相反，它的经济重要性主要体现在进口市场和产业吸引投资的容量方面。随着中国经济越来越多的受到全球资本和市场的影响，中国可能重演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危机。当中国全力融入国际资本市场时，中国并不掌握主动权。

　　未来的中国经济还会受到一系列不利因素的削弱，如：广泛的环境恶化，庞大的人口及不断扭曲的人口结构，不稳定的政治和社会制度，国有企业亏损，失业人口增长，基础设施不充足，地区和个人收入的差距不断拉大，农业改革不彻底，缺少娴熟的劳动力以及缺少现代市场经济所需的法律和制度框架等等。

　　3、不处于领先地位的软权力

　　软权力包括政治、社会和知识权力，它包含下列因素：(1)开放、稳定、持久和有吸收能力的国内政治、社会和经济安排；(2)有力的文化、政治和道德感召力及凝聚力；(3)知识上的领导地位；(4)战略眼光和外交技巧；(5)国内和国际事务上的有效管理，包括对国内和国际资源的有效动员(尤其是非军事资源，如通过国际组织和制度、规划及机制及通过管理国际资本流动机制的操纵能力)；(6)受过教育、文化程度高的人口；(7)高生活水准及生活方式。

　　中国在吸引人才方面还处于弱势。大量的中国学生和学者选择在学业完成后留在海外，尤其是美国。中国的生活水平只是问题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中国还未拥有一个令人满意的价值体系或有吸引力的政治和社会环境。所以，中国对其它国家的吸引力，与其他国家结成权力集团的国际软权力就大打折扣了。

　　尽管与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或斯大林式的共产主义不同，中国官方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限制了中国对西方国家及其亚洲邻国的吸引力。

　　虚弱的国际知识领导地位是另一个软权力方面的缺限。中国存在着严重的“脑力流失”，不仅从国内流向国外，而且从社会科学领域流向自然科学、技术、商业研究领域，及从知识研究转向商业活动。中国对国际关系也缺乏精细、深入的研究，部分原因是中国经常无法证明其知识上的领导力、外交上的创造力和在国际事务上难以提出倡议；部分也是因为中国在利用国际机制、规则和组织为自己谋取优势上的不确定性和不灵活性。缺乏建立国际联盟的技巧，中国将无法娴熟地利用多边安排来达到外交目标或组织一个合作良好、大规模的多边行动，

　　中国外交就象一个不断出动的灭火器，不断地用反建议和反措施来熄灭他人纵的火，但经常无法事先发现问题。许多中国官员和战略学家仍认识不到外交技巧的重要性，只是把他们的能力不足简单归因为经济和军事上的弱小。他们看不到软权力并不会自然而然地从硬权力中产生出来。

　　中国挑战

　　中国远远没有成为世界领导者所需的软权力和硬权力，它的安全优势和崛起受到亚太地区地缘政治分布的极大限制。那么，为什么许多战略思想家，特别是美国的那部分人对中国的崛起念念不忘？中国被看作是一个重大的挑战是因为它代表了一些“不喜人的”因素的联合。另外，中国拥有这么独立和完整的工业、经济、军事和科学体系使它很难受制于外国，却很容易发挥独特的政治作用。中国常被看作世界上少数几个有潜力(不管其意图如何)在世界事务中取代美国的国家之一。

　　中国挑战只是一个遥远的可能，也是可以控制的。与中国对峙既不能使中国瘫痪，也不能用一个西方式的自由民主制代替现在的政府形式，而只会使中国更团结。考虑到中国大市场巨大的商业机会，美国将会发现难以结成与中国直接对峙的同盟，我行我素只会削弱美国，使其在其他竞争者面前变得脆弱。而且，蒸蒸向荣的中国市场的商业机会还能使美国比它国更受益，或者比中国自己得到的好处还多。在中国市场上，美国可能用较小的代价获得足够的资源以保持它的世界领导地位。这样，美国的计划就是增强自己的力量，为中国的崛起或其它国家在该地区“错误行事”而打基础。

　　美国的“手形”亚太战略

　　美国冷战后的全球战略是两洋战略。这一战略就象一个人形，美国是头，余下的南北美洲部分是身子，两只胳膊伸过两大洋在欧亚大陆进行领导。在美国的亚太战略中，伸向中国的手有5个“手指”：美日关系、美澳关系、美韩关系、美国与东盟关系以及美台关系，这5个手指的安置是为了防止形成有力的东亚国家集团。迄今为止，“手形”战略是成功的。

　　在这种背景下，以中国有限的安全优势和软硬权力，中国的增长无需引起美国的警惕。中国并不是美国在新世纪面临的唯一的，甚至并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更大的挑战是美国力量总体上的相对衰落。因为在一个变化不定的世界中保持领导地位的代价越来越大。而且，随着军事技术的快速进步，美国将由于安全优势不断弱化而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多的中小国家(甚至是国际恐怖主义集团)将拥有越来越先进且便宜的手段，如计算机“黑客”，小型的或机动的核生化武器，无需派出海空舰队跨越大洋就可威胁到美国至关重要的利益。也就是说，在这个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上美国将突然和许多国家为邻。美国未来所面临的危险将是不固定的，复合的和来自多个方向的。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应该做的就是与大国，包括中国进行战略合作，以减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速度，从而赢得更多的时间建造以美国为主的地区和全球安全合作机制，再由这些机制来分担代价和危险。实现这一战略设计的关键是，永不要把大国逼入困境，而是应该与大国建立更密切的关系，以使它们成为地区安全机制的支柱，与此同时，美国保留否决权，保持精心计算过的距离，但不退场。

　　展望新世纪

　　从多维的角度把中国看作一个可合作的战略伙伴，至少在某些事务上，将增强美国的战略。但是，僵硬地把中国视为永远的敌人将导致强化政治联盟，削弱战略灵活性。如果中美成为伙伴，中国就能成为东亚的主要的稳定者，不仅有助于东亚的稳定，而且在处理俄罗斯、南亚、中亚的潜在危机方面能发挥关键作用。

　　在美国的两洋战略中，缺少稳定的东亚，其欧洲战略也将受到严重限制。而在东亚，美中战略伙伴关系可以成为主要的稳定因素。同时，美国需要中国的战略伙伴关系，以保持稳定的东亚作为基石来扩展它在欧亚大陆“未解决的中部”的影响。如果“中部”继续得不到解决，美国下世纪在世界事务中的领导地位就没有保证。问题是美国是否对一个政治和社会制度与它截然不同的国家拥有足够的政治忍让力。如果华盛顿不受国内政治和意识形态左右的话，中国可与其达成战略和解，这符合两国的最佳利益以及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可能美国需要多做一点以使中国人放心，这不是取悦中国，而是有利于美国的亚太和全球利益。

　　在今日中国，没有什么人相信中国将很快具有挑战美国的能力，而且许多人希望与美国建立建设性的战略伙伴关系。它将会同美国保持一个精心计算的距离。

　　在新世纪里，中美将在不断增长的共同的战略利益的基础上进一步接近。 (师小芹译)

　　相关专题：孙子兵法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