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

　　韩国小说家崔仁浩继《商道》之后的又一部气势恢宏的长篇历史小说， 讲述的是古朝鲜新罗王国的传奇人物张保皋的悲壮而伟大的一生。为寻找真实的张保皋，崔仁浩曾按其当年海上航线从日本、中国、印尼一直到土耳其、埃及等七个国家，完成了约三十万公里的征途，将散落的历史碎片加之丰富的文学想像串联起来，该作品被誉为“韩国版红顶商 人传”，2003年问世以来，迅速畅销韩国及亚洲各国，销量突破百万，并获年度“现代文学奖”。

　　金阳成为他一生的宿敌

　　张保皋早年入唐，加入徐州的武宁军，曾成功镇压叛军立下赫赫战功，被唐朝朝廷封为军中小将。

　　但是，当张保皋请求谒见兴德大王时，遭到几乎所有大臣的反对，尤其是侍中金祐徵。

　　然而，大王却坚持自己的主张，允许张保皋入宫。

　　张保皋沿着前往宫廷的宽敞大道，策马慢行，他的部下紧随其后。行在最后的人力车里则装满了献给兴德大王的珍贵礼物。

　　走在队伍前面的张保皋，身长过六尺，高大魁梧，气宇轩昂。据记载，张保皋十五六岁时，身高就超过六尺，而且为人刚正秉直，富有正义感，深受邻里百姓的称赞。

　　“张保皋不是海岛人吗？”看着威风凛凛的张保皋，摩肩接踵的围观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说道，“而且，他不是百济人吗？就算他在中国立了大功，做了军中小将，怎么能让他进入王都，堂堂正正地入宫谒见大王呢？”他不顾围观者的反应，大声喊着。

　　这位高声议论的人叫金阳，对张保皋而言，日后金阳成为他一生的宿敌，两个宿敌就这样不期而遇。

　　兴德大王很快接受了张保皋的建议，不仅同意张保皋在故乡清海建立了镇营，还给了他一万人马，从此以后，张保皋不仅作为一个大商人拥有商权，而且还掌握兵权，成为当时最有权势的人。

　　金祐徵正是借金阳之力登上了王位

　　兴德大王五年，公元830年5月。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有一个黑影悄悄潜入当时第二号实权人物金均贞的住宅。

　　“您好，阿餐大人。”黑夜潜入者跪在金均贞前，向他问好。

　　金均贞身旁，他的儿子金祐徵正襟危坐。

　　年轻人的名字叫金阳。他就是两年前张保皋骑马进宫谒见大王时，在人群中大声说：“看看吧，那不是百济人吗？竟然还能这样威风凛凛地骑马进宫谒见大王”的那个年轻人。

　　金阳答道：“大王给张保皋一万兵力后，以清海为主，几乎所有武州的壮丁都自愿入伍，您没有听说吗？猖獗的海盗已经销声匿迹了。”

　　自古以来，海盗一直让官军头痛不已，但是，张保皋只用两年时间就将海盗消灭殆尽。

　　“你是说张保皋企图谋逆吗？”金祐徵忍不住问道。

　　金阳眨了一下眼睛说道：“朝廷上下，众人皆知，大王没有继承王位的后嗣。大王年老病重，又无后嗣，如果有一天突然驾崩而去，整个国家便会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大人，如果您只满足于现在的权势，那么就不需要张保皋这样的人。但是，如果大人想得到天下，那么放弃张保皋，就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帮助您了。”

　　金阳无所顾忌地说着，金祐徵吓得惊惶失措。可是，父亲金均贞装作没有看见，一直沉默不语。

　　“大人，”金阳似乎已然经过了深思熟虑，毫不迟疑地说道：“我要去武珍做都督是因为张保皋，离张保皋的清海镇最近的地方就是武珍……”

　　金均贞回味着金阳一番话，“如果说武珍是唇，那么清海就是齿……观察张保皋与张保皋保持亲近，只有去武珍。”金阳所言真是意味深长。

　　九年之后，金祐徵正是借金阳之力登上了王位，成为新罗第四十五代神武王，这已是后话。

　　阎文屈膝跪下

　　接受了金阳赐给的名字

　　新罗第四十二代君主兴德大王八年，即公元833年春。

　　有一个犯人从武州押送到清海。这个犯人姓阎名文。对清海镇大使张保皋来说，抓获这个神出鬼没的盗贼，就好像拔掉了眼中钉、肉中刺。

　　三天之后，刑吏来到监狱，揭掉阎文脸上的封印，他的脸上——额头中央，清楚地刻着“盗贼”二字，任何人一眼便可认出。

　　刻上这两个字之后，阎文已经与死人无异，甚至比死人更加悲惨，他已经变成地狱之鬼了。

　　阎文和李小正被押送到清海镇外海，上岸后，二人一言不发快速逃走。一直逃到头轮山阎文才停下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水面的阎文突然直起腰，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那些家伙以为在我脸上刻上盗贼二字，我就会心灰意冷，痛不欲生。他们错了，他们杀死的只是我的名字和名誉，而不是我的身体，看，我不是还活着吗？”

　　阎文又开始大笑起来，然后，在岩石上正襟危坐，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吹奏觱篥……

　　金阳带着部下一路巡行来到了阎文家。听说武州最有权势的都督来了，阎文赶紧跪下迎接。

　　“都督大人，”阎文颤抖着声音解释，“小的是罪大恶极的犯人，贩卖奴隶杀人违法，无恶不作。”

　　“我自会免去你的罪，恢复你平民之身。以后，你便不再是罪人了。”

　　阎文屈膝跪下，接受了金阳赐给的名字阎长。

　　金均贞登王位未果

　　兴德大王十一年，公元836年7月。兴德大王之死，拉开了新罗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血腥之战，即“蔷薇战争”。

　　正如金阳事先策划好的那样，在没有侍中金明参加的和白会议上，一致通过推崇金均贞登上王位的决议如此顺利。

　　按照当时新罗的风俗，每有新王登基，天下百姓都将聚集王宫前高呼万岁。然而正在那时，高昂的呼喊声突然戛然而止。人群自动向两边闪出一条道，一队骑兵出现在眼前。他们手持大刀，身穿铠甲，全副武装。看到领头的武将，一瞬间，金阳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明！本应早已做了阎长刀下鬼的金明却毫发未损地率兵杀了回来。尽管宫门紧紧关闭，但金明军乱射的火箭，越过宫墙点燃杂物，宫内顿时火光冲天。新任君王金均贞面色惨然坐在御座上。

　　金阳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金均贞递给金阳一件东西。金阳低下头一看，原来是御用玉带，是历代新登基君王向世人耀示君王神圣的必备之物。从金均贞手中接过玉带的一瞬，金阳改变了主意。他寻思到，与其在此惨死，不如遵循陛下旨意，接下玉带来日再图大事。

　　金祐徵向张保皋的女儿求亲

　　五千士兵的讨伐大军终于出发了。金阳亲自带领着这支平东军出征，自称为“平东将军”。金阳统率平东军出征未满一个月，便占领了武州和南原，已经掌握了新罗领土的一部分了。

　　自从金目月集中兵力反攻徐罗筏，登上了王位之后，金阳一直等待一个时机能与金目月一决胜负。毫无疑问，这需要有更多的兵力，因此，金阳急需张保皋的支持。

　　金阳认为，如今只要借助张保皋的兵力，他就可以战胜金目月。而且，这是惟一的一个方法，只有依靠张保皋。

　　回到清海镇的第二天，金阳立即去拜访了金祐徵。

　　金阳这样说道：“若不为张大使点睛，那他只能是画里的龙。而想要为皇上和皇妃报仇，则必须要使张保皋大使行动起来……小人倒有一个可施之计。”

　　“什么计策？”“此计便是政治联姻。”

　　金阳的一番苦口婆心动摇了金祐徵的思想，最后他终于答应向张保皋的女儿求亲。

　　当张保皋看到金阳递上的龙凤礼书，他满面诧异……

　　张保皋被金阳说服，接受金祐徵送来的龙凤礼书，答应了他的求亲。这样，金阳促成了金祐徵与张保皋之女义英的婚姻。

　　当然，婚期就定在消灭金目月，为先王与王妃雪耻之后。于是，金阳终于达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郑名年早在赤山法华院时，张保皋便劝他弃武从商，但他却认为商人是低贱的，而要做军人，继续留在军队里的郑年。但是，他最终还是回到故乡来找大哥张保皋了。

　　那天晚上，军营中正在为率军前来会合的金阳接风洗尘，但庆贺的喜悦只持续了一会儿。酒宴正在进行当中，一份密报从庆州飞传而来。

　　金明伙同利弘、金贵、金宪崇等闯入内宫，杀死近臣。君王和王妃眼见难保性命，悬梁自尽。不仅这些，金明还自动禅位，当上了君王。

　　短短两年时间，金明便先后杀死两位大王，自己称王。这种残忍无道的行为在新罗历史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正在这时，从宴会外面走进来一个衣衫极其褴褛的流浪汉。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张保皋的举动，他一看见大汉急切得连鞋也没穿，赤着脚奔出席外，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来人。

　　结义兄弟郑年回到了张保皋的身边，在座的所有人都对天地盟誓，一定要为大王和金均贞报仇。

　　阎长吹觱篥行刺张保皋

　　十二月，平东军向徐罗筏进军了。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才一出兵，平东军便遇到了问题。“敌军传出话来，说他们抓了将军大人的女儿为人质。”

　　金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等到天下太平之时，无论多少子女都能再有，难道不是吗？”命令击鼓前行，亲自率兵急驰而去。

　　城楼上出现了一个女童模样的孩子，头上还戴着一顶夺人眼目的红色童帽。

　　金阳抽出一支箭来，搭弓拉弦出了手。箭“嗖”的一声伴着哨响飞了出去，头戴红色童帽的女孩一下中箭，应声而倒。

　　旋即，金阳带领这支平东军上上下下团结一致，发起了全面的总攻击，很快便攻破了城邑。

　　金祐徵终于登上王位，成为新罗第四十五位皇帝，即神武王。

　　张保皋还乡之后不久，王都突然传来噩耗：新登王位宝座不过三个月的神武王驾崩了。

　　文成王在其先王父皇神武王登基未满三个月驾崩之后，以太子的身份接替了王位。

　　一夜未合眼的金阳终于下定了决心，派人将自己的心腹之臣阎长叫了来。

　　“我还有一仇未报，他不是我的仇人，而是你的仇人……在你的脸上黔刺无法消除的‘盗贼’二字，把你变成活着的死人，难道这不是你所痛彻的仇人吗？”

　　阎长完全领会金阳的意思，这一番话又令他想起了他做屠夫剔骨为生的那段悲惨的日子。第二天，阎长已双足踏入清海镇内了。

　　那日傍晚，清海镇里摆设了盛大的宴席请阎长坐为上宾，同时，这对于清海镇来说也是一次决定乾坤的非同寻常的宴席。

　　当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阎长认为是时候了。

　　“大使大人，”阎长取出怀里的觱篥，说道：“臣对觱篥略懂一二之外，无其他所长。愿吹奏一曲散调以报答大人接纳之恩。”

　　张保皋听了兴高采烈，鼓起掌来。

　　于是，阎长缓缓地吹起了小调，张保皋闭上眼睛，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之中。

　　酒席上，人们多半都已酣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连张保皋也已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斜靠在座位上。阎长吹着觱篥，暗中已悄无声息地拔出了觱篥中的剑。

　　几乎同时，坐在座位上的阎长双足登地，身体向空中斜飞过去……